汤慈眨了眨眼,将诊断书折起来,呼吸才顺畅一些。
盛毓双手抄兜,微躬着背听姜医生嘱咐,不时点一下头,面上仍是一派桀骜模样。
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长期饱受精神煎熬。
就像是困在水池里的蛟龙,空有一副神通广大的模样,却是没有自由的。
汤慈抿紧嘴唇,心道不该是这样的。
出了门,宋敏正在打电话,表情一会儿温和愧疚一会儿暴躁发怒。
“都说了妈妈今天有事,昨晚不是跟你商量过了吗?!”
“甜筒不能吃!!梦龙当然也不可以!!”
看到他们出来,宋敏又朝着电话内安抚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电梯下行,宋敏和姜医生站在门边,两人寒暄几句,电梯就到达一楼。
同姜医生道别後,宋敏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儿子的名字,她啧了一声挂断。
“您回去吧,”盛毓语气无奈:“我俩丢不了。”
宋敏沉吟一瞬,手机又嗡地一声震动起来。
她只好点头:“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盛毓擡了擡下颌,顺手帮她拉开了车门。
宋敏的车慢慢驶入川流不息的街道,盛毓转过身,问一直安静跟在他身後的汤慈:“是不是很累?”
汤慈摇头。
太阳即将西沉,失去绚丽的晚霞散落大地,薄薄地落入盛毓的眸中。
汤慈看着他模糊的疲累的双眼,突然问:“盛毓,你想不想看烟花?”
“烟花?”
“嗯。”
“能放吗?”盛毓扫了一眼天空。
“你想看,就能。”汤慈靠近他,笃定地承诺。
夜幕下的小巷阒静幽暗,临着出口的一间门面房亮着橙黄的灯,走近了看,一个半新不旧的灯箱上印着修改衣服的字样。
汤慈掀开泛黄的门帘走进去,手没放下,等盛毓跟上来。
盛毓欠身步入门内,看着满屋悬挂的衣服和沙发上堆着的布料,眉骨一挑:“这儿?”
汤慈点头,朝着发出缝纫机响动的里间喊了一声:“淼姨。”
机器声停下了,里间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看到汤慈眼睛亮了一下:“小慈?你怎麽过来了?”
汤慈踮着脚朝里间瞄了瞄,声音压低:“过年的烟花都卖完了吗?”
“还有两箱呢。”袁淼烦心地摆摆手:“要不是去年烟花管制,我这儿也不能积货。”
汤慈想了一下说:“卖给我一箱呗?”
袁淼一愣:“怎麽,你要玩啊?”
汤慈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行。”袁淼大方地扬手,招呼他们进里间仓库:“我给你按进货价。”
一箱烟花不大不小,重量却实实在在,汤慈搬不动,盛毓一只手勾起来,随意抱在怀里,T恤上被蹭了一道灰尘也没管。
汤慈付过钱,带着盛毓出去,对着出门来送的袁淼说:“淼姨,您去忙吧,别送我们啦。”
袁淼嘴上说着好的,脚下还是跟出了门,面带忧虑地问了一嘴:“小慈,最近怎麽没见你回家,你那个死爹也不见人影。”
汤慈呼吸微顿,偏头笑道:“马上高考了,我住校了。”
袁淼鼓起的胸膛下浮,笑意盈盈地说:“那就行,淼姨提前祝你金榜题名啊。”
从巷子里出来,盛毓问:“邻居?”
汤慈点头:“也是我妈以前的同事,之前过年我帮着卖过烟花。”
盛毓揉了揉她的脑袋:“市区现在让放吗?”
“不让,”汤慈轻咳了一声,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郊外可以,附院的旧址没人管。”她话一顿:“就算警察来了,我们还能找地方躲起来。”
盛毓勾了一下嘴角:“为我冒这麽大险值得吗?”
汤慈手放在口袋的指尖微微蜷动,低声:“你想看就值得。”
盛毓垂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低嗤:“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夜风轻柔,灌木中的栀子洁白的花瓣簌簌抖动,心口仿若湖面,不断被吹皱。
盛毓还在看她,脸庞被月光照得很亮,眸光微动,藏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