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
顾思渡来找姜予梵同乐。
今日百姓爱戴道云,一如之前爱戴他的那样,若是真心做事,百姓自有分辨。顾思渡替道云开心,也为自己开心,他替姜予梵和自己倒上了酒。
冬日天冷,屋外似乎有了飞雪征兆,屋中的炭火烧得正热,心里都是暖的。
京城中的炭火,可没有这麽热。姜予梵在沉香寺的八年,每一年冬天都是冷的,衣裳是冷的,炭火是呛人的,心更是冷的。可是在长乐城中的不一样,长乐城中的一切都有善意,炭火是热的,酒也是热的,掌心的暖也是热的。
这时候,灯花摇晃炸了一声,姜予梵看向灯台,只看到了烛火摇曳。
“不知道今日的灯花,是不是有喜事来呢。”姜予梵轻声说道。
“会有喜事的,”顾思渡饮下一口酒,“以後我们都会有喜事,今日城中的百姓除却了有感谢道云守护住了长乐城,他们也感谢了我们呢。”
“感谢了什麽?”姜予梵问。
“说我们来了长乐城中,若非当初我们想到了这样的提议,城中的百姓人人自危,最後只能上报朝廷派人来镇守,可是那样太耗费时日了。他们自己打不过,那麽这长乐城就会成为了山匪的粮草囤居地。”
“在我们来之前,这许知安只知道敛财,并未有过这些思虑,也没想过要为百姓做这些的。现在都好了,长乐城更是能够安宁,许知安也明白了有了我能帮他维护着县衙中的事情,他就更可以放肆敛财了,反正我会提醒他,会制衡他。”
“他倒是个精明的人,知道什麽方向对自己有利,便往什麽地方去妥协。”姜予梵和顾思渡说笑之间品着酒,虽然这里没有京城那样的繁华,可是这里也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用担心再有些勾心斗角。
每个人的凌云志向是不同的,此刻就很好。
姜予梵借着点酒意,看向顾思渡:“今日和以往你的感受有什麽不同吗?”
“嗯,我这时候觉得一切都是畅快,我想的比之前通达了许多。每个人都说过要放下的,可是每个人的心中又有反复想要回去的心思,并不能够真正放下。但是经过此次,我想明白了,远居庙堂看不到百姓,不能为其奉献天地和梦想,可是在江湖之中,在偏安一方之地,我却能够看到我的初衷。”
“不瞒菩萨,我觉得此刻的我很是欢喜高兴,比在京城的那段时日都高兴。”
“今日,道云问了我一些旧事,我想起来从前,也想明白一些事情,顾思渡你想不想要听一听?”
顾思渡洗耳恭听。
姜予梵将那一切都说给了顾思渡听,从前在沉香寺的苦难,自己的煎熬折磨,她将住持说过的那话说给顾思渡听,她最後对顾思渡说:“我们现在过的日子,是我们自己熬出来的,从那些痛苦之中的自渡,顾思渡,你的豁达,也是因为你相信了自己,你自己走出来的。”
“当初你请我下山,也没什麽用处的。”
就像是当初姜予梵说的那样:“我不能帮你,我不能度你。”
求佛问道什麽都得不到,而他们此刻拥有的那些满足幸福的时刻都是因为自己所到之处留下的痕迹,求那些不如问迹,看看自己做过什麽。
姜予梵从来都知道的,顾思渡的才能,不论走到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
一切苦厄,都是自渡,只有自己走出来了,才能算作是被度化的人。不要信佛,要信自己。
顾思渡看着姜予梵,他觉得姜予梵的身上闪耀着光,请姜予梵来怎麽能是无用的呢,请姜予梵来,在这痛苦的人世之中彼此照亮救赎,那是最最有用的事情。姜予梵陪着顾思渡经历了那些官路坎坷,顾思渡也陪着姜予梵经历了生死一线,这些都是顶顶重要的,没有彼此,他们不能有今日的开明。
神佛在天,可是身边握住手的,是温热的,最最寻常之人。
“菩萨,”顾思渡呢喃开口,“我送过菩萨很多的礼物,也给菩萨带来过许多的麻烦,但是人的宿命就是这样的,纠缠不清,说不清楚是亏欠还是奉献。菩萨,你愿不愿意此生都这样和我走下去?”
是发自内心的剖白,姜予梵能听清楚,她勾着唇浅笑,对着顾思渡点点头:“或许以後我们都要彼此麻烦了,在这小小的长乐城中,远离那些纷争嘲杂,那些浮名虚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