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汪景德这次又给了他打电话的时候,李老一开始都没接茬。现在对方很执着,李老叹了一声,也只能给汪景德这个面子:
“我可以去,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医术不过关或者是人不过关,我都不会签字的。”
汪景德:“赶紧来!不是我说,这次这位张大夫,真的厉害!”
他一顿夸,让李老也免不得有些好奇起来,吃完午饭後便去了省城医学院。
张仲景这时正在汪景德的陪同下看医学院的一些情况。
今天他吃完早饭就过来了,苏隽陪同。路晓琪和宋五嫂则陪李冰去了省城博物馆。
省城医学院给了张仲景很大的惊喜,他看到许许多多的青年人们往返于各个建筑物里去上不同的课,深觉得这才是杏林该有的朝气。
但是他也有疑问:“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如今的老医师们竟然不会藏私吗?”
他自己教徒弟的时候是倾囊相授的,但是他这样的在当时是异类,更多的人选择敝帚自珍,将自己的真实本领藏起来,只传给家中下一辈,对外面来拜师的徒弟只教个皮毛。
前来陪同的钱成海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奇怪,笑起来:“医生是个讲究资历和经验的行当,尤其是咱们这样的内科中医,年纪越大反倒越吃香。虽然教是教了,但这些学生哪能这麽轻易就学会?总得要十年八年的,才能崭露头角。”
他轻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年轻医生们可不容易呀。
又想起自己儿子,更忧愁了。别说十年八年,就算是十几二十年,不也有不开窍的吗?
汪景德在一旁点头:“现在最愁着的,反倒是担心年轻人不来学医了,更不来学中医了。好苗子都是要抢的。”
苏隽在一旁原本是沉默地听着,这时忽然开口:“是因为现在的人太多了,所以医生也需要很多很多才可以。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以前的竞争意识。”
他们以前人就那麽多,市场就那麽大,而且很多平民是看不起病的,一个城镇只能供养得起几位大夫,自然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但现在根本不担心这个,或者说大部分时间都不用担心这个。
汪景德一乐:“对,年轻人说得对。咱们国家每一千人所拥有的医生数量才堪堪能达到3,但是那些老牌发达国家可以达到5甚至更高。而这里面,中医的占比就更少了,所以还需要更大的努力才行啊。”
张仲景忍不住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每一千人就能拥有三个医生,放在古代,那可是奢望!可他们听上去竟然还是不满足,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又看了看现在医学生们的课程设置,没想到这些年轻人要学的东西还真不少。什麽生物学丶化学。。。。。。他都听不懂,只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张仲景的视线很快便在一门学科上停止不动了。
瘟疫学。
他的手都开始有着细微的发抖,整个人也都陷入到了怔忡之中。在旁边的苏隽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张大夫?”
张仲景被他一喊,这才回过神来,但心中浓郁的哀伤依然还是久久不能散去。
他问汪景德和钱成海:“如今的瘟疫,研究到了哪一步?”
“您这话要回答起来可就大了。”汪景德适才和他已经聊了很久的医理,对他十分敬服。他脑海中已经隐隐给张仲景安上了一个人设,就是那种醉心于祖传医学,待在小地方一心行医对世事极少关注的不世出的高人,不知道现在瘟疫学的发展也很正常。
他和钱成海一起为张仲景介绍了一番,然後说:“现在中医疫病学也是上头很关注的重点学科。你看,像是帝都中医药大学就以温病学理论作为指导开设了这个学科。我们医学院也有筹备这个学科的打算。到时候,少不了要请你们来开设几次讲座。”
张仲景有些激动:“但凭驱使,绝无二言。”
他忽然想起来路晓琪问过自己的心愿是什麽,原本他觉得自己并无执念,淡泊宁静。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或许隐隐的开始有了一些想法。
李老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
张仲景听着後人讨论自己的书,觉得有趣的同时也有那麽一点点尴尬。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想,我写这句话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吗?我怎麽不记得了?
听到有一些细节,两人针对书中的用语吵起来的时候,他还指正了一下:“这句的原文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原文其实是这样。。。。。。”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写的,又结合了一下最近研习後世医术的心得,将那句话又改了改。
钱成海和汪景德面面相觑:“。。。。。。原文是这样的吗?”
不过,《伤寒杂病论》在张仲景死後被他的徒弟们保管,的确是因为战乱而散佚四落,现在的版本是後人整理出来的,後来又校订过好几稿。可是,为什麽张大夫知道原文是怎样的?
苏隽以手握拳,放在嘴角轻咳了一下提醒他。
张大夫,不要穿帮呀!
这时,在门口听了有一会儿的李老一直在心中咀嚼着张仲景冒出来的那句原文,越琢磨越觉得这句原文放在这里用以解释书中的这个病案实在是太妙了。
他忍不住冲了进来:“先生可是有老版的《伤寒杂病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