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得很慢,走到鱼馆门口时正好说完了牵羊礼,说到汴梁城中的百姓跟随着朝臣勋贵们一起南迁到临安,偌大一座繁华的东京城便落入到了金军手中。
路晓琪讲得愤愤,一回头却看到苏隽呆呆立在远处,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攒起,手背青筋暴起。
“奇耻大辱!”他擡起头,眼尾居然红红的,声音嘶哑,恨声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想到在他死後不过一二十年,大宋便沦落到了这麽个下场!
路晓琪抿了一下唇,谁不这麽觉得呢?
她想要去安慰一下他但最终还是没说话。算了算了,後面的,还是让宋五嫂给他讲吧。
这个点,宋五嫂已经准备好了後厨所有的配菜,正在店里休息等着饭点一到就可以忙起来。赵飞燕坐在角落里刷视频,她遵照路晓琪的建议,听取评论区的意见慢慢改进,目前数据有了不小的起色——从点赞数几十变成了几百,偶尔还能上千。
依然还是没有露正脸。
现在宋嫂鱼馆除了她俩还请了两个帮工,一个负责前方杂事一个负责後厨杂事。赵飞燕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就是招待一下客人然後收收银,其馀时候就是在回复自己的评论区。
路晓琪带着苏隽过去,给几人做了个介绍。
“果真是老乡啊!”宋五嫂唏嘘无比,看着苏隽的神色都柔软了几分。她系上围裙,“快坐,嫂子给你做几道汴梁菜色,咱们今日好好喝一杯。”
路晓琪:“今天不营业了?”
宋五嫂大气挥挥手:“咱们先吃完再说。”
她现在完全不用愁营业额,可以随心所欲一些。若不是後厨已经备好了菜,她今日便不开门了。
宋五嫂在厨房里想了想,做了一道红烧鲤鱼,又开了厨房角落的一个小坛子,从里面舀出几只大鲍鱼。这是她开店时就腌下来的,如今也到了该吃的时候。
四人落座,两个帮工在门口坐着。
“酒糟鲍鱼。”苏隽怔怔看着桌上的菜,眼中闪过怀念。
“是啊,酒糟鲍鱼。”宋五嫂也感慨,“再过一段时间吃味道会更好,不过今天高兴,咱们先拿出来尝尝。”
路晓琪看着桌上这道酒糟鲍鱼,鲍鱼被腌之後呈现深沉色泽,宋五嫂又在上面淋了明亮绛色的酱汁,散放着诱人的香味。而那道红烧鲤鱼被炖煮得软烂却形不散,鱼应该是先煎过,鱼皮皱起,吸满了汤汁,下面还煨了嫩嫩的豆腐。
“这鲍鱼是汴京城的特色?”路晓琪好奇问。
“是。”回答她的是苏隽,“用江南酒糟腌北海鲍鱼,官家和宫中贵人们很爱这味儿。後来,民间便也传开了。”
他祖籍是福建人,对海味很钟爱。祖父苏颂便爱极了这道菜,家中厨子做得也很不错。
宋五嫂接上一句:“可惜後来战事起,漕运中断,鲍鱼便运不过来了。”
苏隽脸上出现黯然之色。
“尝尝这道红烧鲤鱼,”宋五嫂振奋起精神,指了指那红烧鲤鱼,“今天赶巧正好买了鲤鱼。我记得之前金明池开放的时候,那活鱼可是难抢得很。”
苏隽嘴角含笑:“金明池活鱼的确是美味无比。”
“尝尝我做的,比起金明池活鱼却也是不逊色的。”宋五嫂给他夹了一块鱼肉。
苏隽道谢。
宋五嫂料理的鱼肉自不必说,即便是在这样愁苦惨淡的氛围里也能让他眼睛为之一亮,心情都好了几分:“美味非常!”
虽然按出生年月来算,他算是宋五嫂的上一辈,但宋五嫂却把他当老家的弟弟看,越看越喜欢,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爱吃就多吃一点。”
路晓琪也在旁猛地点头:“对对,多吃点。”
她怕他待会儿就没心情吃了。
苏隽的确是有些饿了,他吃饭速度快但极优雅,吃了一碗饭垫了垫肚子後,他放下筷子对宋五嫂说:“五嫂子,靖康之难之後发生了何事?烦请嫂子细细讲与我听。”
宋五嫂瞅了他两眼:“要不你还是再吃一碗先。”
苏隽:。。。。。。
“行,你要听那我便讲。”宋五嫂叹一声,也能明白他的心情。
她便从自己随着邻居等人从汴梁城逃难讲起,讲到他们逃到临安,赵构称帝。然後讲到岳飞北伐,最後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最後被莫须有的罪名诬陷,死于牢狱之中。
苏隽简直悲愤莫名,瞠目结舌。
“他,他,他。。。。。。”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如此懦弱昏庸之君,简直是天要亡我大宋!”
他当时虽无意仕途只爱机械,但和北宋大多数有志青年一样,毕生的心愿就是看到朝廷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如今可倒好,别说燕云十六州了,连汴京都沦陷了!
总之,这顿饭吃得他与宋五嫂两个,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路晓琪在旁当听衆,倒是偷偷抽出心神来瞥了苏隽好几眼。啧啧,帅哥几欲落泪,眼尾染红,更好品了。。。。。。
嘶哈嘶哈。
终于吃完,已经六点多了,宋五嫂唤来帮工收拾好桌面,然後一打开门。
路晓琪对上一双双幽怨的眼睛。
她吓一大跳:“五嫂子,你的店现在排队都排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