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镜动作一顿,心中重复这句话,一时间没有去接发带。
骗子,又在骗人。
视线定格在拿着发带的手上,手指纤细葱白,指甲修剪得整齐,只是随意做出个曲指捏发带的动作,也尤为吸引他的目光。
能变得了容貌,会将手部特征也变幻吗?
北溯等了会,见他还不接,问:“不要了?”
刚说完,手里的发带化为灰烬。再一看,男修手里冒出了个红色发带放到腿上,再包扎手腕。
他的声音淡淡:“不要了。”
北溯挑眉,这人是有洁癖还是什麽病,这就不要了。
“行吧。”
她站起来,见他精神挺好,道:“那就这样吧,有机会再见。”
“你要走了?”
北溯还没走几步,身後的人站起来,她嗯了一声,脚步未停。比起这个奇奇怪怪的修士,那位道君与她的关联更大,没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
且她能好心帮一个人族已经算不错了,怎麽可能还会留下。
在她身後,男人盯着她背影的眸子越发地幽深,犹如困兽,挣扎着想破出牢笼,将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咬死吃了,报复她对自己做的一切。
可又得忍耐着,弄清她为何不记得自己。
是有意为之,还是被迫。
他低头,手中的红色发带微微飘荡。她没有死,白色不吉利。
他束好发,感知着被自己压制的邪气,用分。身进来前,特地将邪气掩藏,他能看见,她必然也能看见。
成镜骤然擡眸望向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念头缓缓成型。
他刚要跟上去,眼前出现她的身影。
如同幻觉,几次梦中出现她的身影,一伸手触碰,只馀下可笑的自己。
鳞舞两岁时,生了一场病。那时她高烧不退,哭得嗓子都哑了,到後来什麽都吃不下。他问了蛇妖,都说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他恍然发觉,那应是血脉没有融合好,互相排斥,才会引起身体异动。
他用自己的灵力为她调养融合,整整十三日没有合眼。
到最後灵力几乎用尽,莲台都没法补给,才堪堪稳住,那时他虚脱到抱着刚融合好血脉的鳞舞就昏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里女子责怪他,说他没有照顾好鳞舞,要拉着他一起去地府。
那时梦里的自己对她说了个好。
“若是你早就将我杀了,兴许鳞舞就不会受这样的痛。”
他真的被她带去了地府,那里全都是死魂,阎王将他打入地狱,烈焰焚身,日日拷问他,让他悔过。
“你有罪。”
“不该动摇道心,帮助邪魔。”
“不该心软,放过邪魔。”
“不该生出妄念,妄图与邪魔纠缠。”
阎王问他:“你可认罪?”
他恍然发觉,地府里没有她,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只是因为私心阻堵了道义的前路,他坚守百年的正义,被他亲手摧毁。
烈焰吞没他,烧灼他的灵魂,仿佛这样就能将被她污染的身体洗干净。
但邪魔为何会被称作邪魔,就是因为邪魔身上无处不在,无法净化的污秽。轻易就能将一颗透彻的心染黑,要想回到原本纯洁的模样,代价极大。
“醒醒,醒醒。”
被烈焰焚烧得几乎散失意识时,耳畔响起她的声音。
“道君再睡,可就醒不来了。”
他从梦中醒来时,浑身冰凉,莲台都凝聚不出来,差一点就死了。
是她将他拉入地府,又是她将他拉回人世。
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久久不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