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阴影,原本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暗得似泼了墨,叫人看不清眸底的情绪。
他缓缓张开手。
染血的碎瓷片哗啦啦落在桌上,又滚到地上,脆响在寂静一片的屋里骤然荡开,众人心中皆是一紧。
他抬眸缓缓望向容宁。
那目光沉黯的像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半晌,唇边却扯出个极淡的笑,声音平得没有丝毫起伏。
“那还真是喜事啊。”
容宁低垂着头,下巴几乎抵着领口,半张脸掩映在天光的阴影里,一声不吭。
腕上的素帕还没取下,脉枕的凉意透过帕子渗进来,却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颤似地。
大夫被这林笙这动静惊得愣了愣,手还搭在药箱把手上,嗫嚅着补了句:“是是大喜事,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林笙没看他,眸光仍定定落在容宁身上。
那眸光里藏着些说不清的翻涌情绪,似冰下暗流。
他忽然抬手挥了挥,带着些不耐烦,“下去领赏罢。”
大夫如蒙大赦,连连作揖称谢,忙转身跟着管事匆匆退了出去。
临到门口时,还回头瞥了眼屋里,见林笙仍死死盯着那位夫人,眸光阴鸷极了,那模样实在有些吓人,大夫不敢再看,忙低下头加快步走了。
屋内倏然寂静下来,静得几乎能听见窗外风卷过花叶的声音。
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拢在两人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中间却似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良久,林笙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太急,他胸口微微起伏着。
他望着容宁低垂的眼睫。
“宁娘,你有喜了呢。”
容宁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再看他一眼。
林笙望着她这副漠然模样,眸光一点点沉下去。
他下颌线绷得死紧,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伤口,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干巴巴的,像风吹过破锣,带着些呜咽。
他笑着笑着,竟渐渐收不住,笑声越来越响,渐渐笑不可遏,笑意里却没有半分喜气,反倒浸着些绝望癫狂。
忽地,他猛地收声,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哐当”一声!
桌上的空碗被震得猛然一跳,侧翻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抬手,指着容宁,胸口剧烈起伏,眸底血丝漫开来,声音嘶哑:“我都没有碰过你啊。”
“你这喜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震得他指尖颤抖不已。
他死死盯着容宁,似要从她脸上剜出个答案来。
容宁身子猛地瑟缩了一下。
被什么蛰了似的,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小腹,冰凉指尖按在那片薄薄的衣料上,好似这样就能护住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