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
她还有什麽好说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和仲平哥连最後的可能,都被他一手断送了,她就算心里再不舍,再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
她迟迟没出声,只是静默了很久,破天荒的,在这个过程里,他也不催促,好似在这件事上,他早已拿捏了她心理,也知晓她再也翻不出什麽浪来?
她在他手心,就如被如来佛祖掌控的孙猴子,即便她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他的五指山。
良久,沈姝纤长的睫毛一颤,只是摇了摇头:“没什麽好说的,不过和他告个别,从此我和他真正桥归桥,路归路,永世不再相见了。”
“不知我这样说,哥哥你可还满意?”
她眼神黯然失色,就连声音也小下去,听上去几乎弱不可闻。
他伸手抚摸她一头长发,低哑的嗓音,也沉沉落在她耳边:“既如此,那便不多耽搁了,四妹妹随我一道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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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如豆,照在昏暗的地牢之中。
拉肢架上的王仲平,被一泼凉水浇醒,浑身上下如置身冰窖,又冷又疼的感觉,岂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受得住的?
他疼得嘶嘶抽气,骨头也似碎裂了一样,浑身上下哪都疼,偏偏进来的卒子,还一脸不耐烦,粗声粗气催促道:“你小子运气好,这回死不了,贵人说要见你,还不快去跟前,去答谢贵人!”
说罢,只听哐当一声铁链子作响,有人替他解了绑,不等他努力睁开眼,受了刑的身子,早已是软脚虾一样。
没了铁链子支撑身子,他摇晃了两下,就要栽倒在地,另一个卒子见了,还道他是装死,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暴脾气一下上来,粗鲁踢了他一脚。
“这会装什麽死,有这硬骨气,还要一个女人救你…老子这一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帮穷书生,一个个像娘们似的…”
“你他娘的再不快跟上,信不信老子再抽你一顿!”
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断了,他眼睛疼得就连睁也睁不开,耳边源源不断的谩骂声,让他几欲头痛欲裂,脑门突突直跳。
可那句还要一个女人救你,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像是陡然在心里炸裂开,他眼皮子乱跳,眼角抽动着。
在那样剧烈的疼痛下,王仲平五指死死扣着地面,大口喘着气,眼角有鲜血溢出,顺着脸颊淌下来,因着那句话,似想到了什麽,脸上隐隐露出狰狞之色,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映着地牢里昏暗的火光中,像是地狱里的可怖厉鬼。
下一刻,他像疯了一样,嘴里吐出来一大口鲜血,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还大叫大囔:“畜牲…猪狗不如的畜牲…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可人还没往前一步,就被身後一鞭子抽过来,卒子怒骂:“给老子老实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都一只脚踩进棺材了,还给老子添乱,还不快拿下他,带他去见贵人…”
“耽搁了时辰,惹贵人不高兴,怕是也没法向大人交代,还不手脚麻利点,把他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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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房间里,薰着上好的苏合香,空气里散发出的香气,也是极淡的木质气味,入鼻不止清新好闻,还能提神醒脑。
不知是为了掩盖住来人身上的血腥气?还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沈姝,可别忘了她眼下的处境,她此刻如一个扯线木偶,被人拥在怀里,隔着一面大红缎子缂丝屏风,她隐隐看见迎面人,只可惜如镜中花,水中月,听得到却见不到。
“姝妹妹…是不是你…是你麽…”那一声声嘶哑的嗓音,抓心挠肝的痛,让她心猛地一跳。
可很快拥着她的那只大手,在她细软的腰肢上用力,狠狠掐了一把,她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他拥着她的大手收紧,将她死死搂着怀里,低垂的眼皮子,睥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哪怕任何一个表情,皆是逃不出他那双阒黑的眸。
这样的相见于她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那样可笑不是吗?
她唇角一动,溢出一抹苍白之色,盯着他眸里的漆黑,到嘴边的一句话,不再带一丁点感情。
沈姝嗓音极冷,对屏风後的人说:“仲平哥…你往後忘了我,好好回家去吧…”
“不…不要…姝妹妹…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了…我不会信的…是他…定是你兄长…是他那个疯子逼你的…”
“是他…夺走了你…夺妻之恨…我焉能说算就算…”
屏风後传来王仲平越来越重的喘息声,他双目赤红,心都在滴血。
他就像是困兽一样,狠狠盯着密不透风的屏风,要不是双手被缚,他恨不得扑过去,掐死沈少珩的心都有。
就算是再温顺的兔子,被逼到了极点,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这样的分别,一次又一次,被人从中作梗,将二人再次分开,他如何能甘心,就此作罢!
而後他听到屏风後,传来她更冷淡的声音:“仲平哥,不关我兄长事,这回是我,是我改变了主意…”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情爱,我吃尽了苦头,我也想清楚了,或许我和你之间,不过是有缘无分,不然也不会如此,兜兜转转这麽久,你和我在一起,注定不会幸福。”
沈姝声音渐冷,喉咙里却像是被火烧,她盯着他如玉的一张脸,不知是说于他听?还是说于王仲平听?
她一字一句:“既知晓不得长久,又何必还要苦苦留恋,不如早点放手,对你对我都好,也是一种解脱。”
“不是…不是这样的…姝妹妹…根本不是这样的…”
“…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
“你已抛下了我一次,这辈子我死也不会与你分开…我们说过白首不相离,难道姝妹妹你…全忘了麽…”
王仲平字字泣血,死也不甘心…虚弱不堪的身子,在歇斯揭底的嘶吼声中,早已是摇摇欲坠,喉咙里腥甜气味,直往上涌。
从不曾说过情话的他,在那样的境地下,犹如是生离死别,他心如刀割,险些又要晕厥过去。
沈姝如坐针毡,心乱如麻,心里又何尝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