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掳走一日一夜,毁我名声吗?”
严问晴勾起了一抹笑。
在明亮火光的照耀下却似地狱烈焰里走出的画皮罗刹。
卜世友一惊。
他瞬间想明白,严问晴这是早就已经抓住假扮山匪的流民,清楚得知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才将他抓了过来。
紧接着卜世友又暗暗安心。
万幸他花钱收买那些流民时用的是李青壑的名头,就连给出的银两都是李青壑平日送给他的,不怕露馅。
他心神稍定,忙摆出忏悔的模样:“这全是李少爷的主意。我、我不敢忤逆于他,只是实在怕事,在福佳寺时慌着要报官,他怕事情败露,将拉车的马解下骑走,赶去解围。”
这套说辞与李青壑的行动吻合。
严问晴本就对李青壑恰到好处的现身相助抱有怀疑,若说二者内讧,李青壑不得已着急出面收拾烂摊子正是合理。
虽有火光照亮,严问晴的神色看着却更冰冷。
卜世友想,即便严问晴将此事闹大,也有李青壑给他顶锅,李家不可能放任此事对簿公堂,李青壑更是百口莫辩,届时两家婚事八成要告吹,他虽丢了李青壑这条肥鱼,但为了堵他的嘴,李家定要许他财帛。
不论怎样,他都不亏。
可严问晴拿起烛台,冷冷地说:“签下这份契书,今日之事不许向外透露半分。”
这是要打碎牙往肚里吞。
卜世友心道:看着飘摇若仙的美人,实则也是个满身铜臭的家伙,为了嫁进李家连这种事都能忍。
可不用丢了李青壑这人傻钱多的大鱼,卜世友也是满心欣喜。
被烛台熏半晌,他这会儿头晕眼花,偏烛台又已经被严问晴拿走,昏暗的环境下只能瞧见一纸契书,最后卜世友还是循着严大的指引签字画押。
严大收好契书双手奉于严问晴。
“严娘子,我能走了吗?”
卜世友现在看严问晴,再无半点旖旎念头,只想快些逃出这毒妇的地盘。
“走?”严问晴冷然道,“已经卖身给我严家,莫非是想做逃奴吗?”
卜世友闻言大惊失色。
他忙向严问晴手上的契书扑去,却被严大迅速压倒在地。
卜世友难以置信地瞪着那薄薄的契书,终于想明白了严问晴的意思,朝着她破口大骂:“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你设计害我!这契书不作数,我是要考取功名的,岂能做你的奴仆!你不得好死!”
严问晴转身,头也不回的淡然说道:“毒哑他的喉咙,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远远发卖了。”
身后的谩骂声愈发激烈。
那因为严问晴走出去短暂流进来的阳光,也随着一声沉重的关门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多时,严大至花厅向严问晴回禀。
严问晴听完,问他卜世友的亲眷关系。
严大答:“此人尚余一老母,他在县城攀附李家,却将老母弃置乡下不管不顾,老人身患重病,时日无多,数次去讯求他一见,他忙于应酬又嫌老母无用屡屡推拒。除此之外,尽是狐朋狗友,大抵不会对他的来去挂心。”
严问晴道:“既如此,以卜世友的名义将老人接到庄子奉养晚年。”
“事情办好了,不要叫人看出首尾。”
严大应和一声转身退下。
名为奉养,实则是将卜世友这唯一存世的亲人看管起来,以防节外生枝。
可怜老人听闻儿子接她,高兴得从床上爬起,枯槁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红润,在庄子住上半年,虽不曾得见孩儿,却受人精心看顾,庄子上下得主家吩咐,常常同她聊起卜世友的“近况”,听孩子的前程蒸蒸日上,老人亦心花怒放,即使想念孩子,也不敢多言求见。
及至年末,老人连流食都咽不下,自觉时日无多,央求照顾她的“邻里”请孩子来见最后一面。
在她弥留之际,隐约瞧见个玉立身形向她走来,逆光而行辨不清模样。
她当那是多年未见的孩儿,终于安心咽下最后一口气,含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