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是半残了,坐着吧。”
裴玄琰起身去拿,闻析受宠若惊,伸手想接过:“多谢陛下。”
但裴玄琰却没将药膏给他,反而是捉住了他的脚踝,同时坐在床边,将他的一只脚,放在了膝头的位置。
闻析受惊,差点腿一蹬,踹在裴玄琰身上。
“陛下千金之躯,怎可为奴才涂药,奴才自己来就行……”
裴玄琰不轻不重的戳了下他的脚心,酸痛感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只有痛,能让你长记性。”
闻析没敢动了。
裴玄琰的确是没怎么伺候过人,他生来便是尊贵的亲王世子,如今更是权倾天下的九五至尊。
但有了前几次为闻析的颈处上药的经验,裴玄琰现在倒也轻车熟路了起来。
将药膏以指腹,慢慢在脚心推开。
闻析觉得又痛又痒,但又不敢动,只能将半张脸埋在枕上,双手无意识的抓住棉被,以转移注意力。
忽的,听上方的帝王问:“朕待你好吗?”
总是动不动就吓唬他,也敢说待他好?这厮心里没点逼数吗?
但嘴上,闻析温顺的回答:“陛下大恩,奴才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裴玄琰忽的逼近两分,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眸,直直望着他。
“知道朕待你好,就乖乖待在朕的身边,听朕的话,胆敢再如今日这般,动了别的心思,朕必重重的罚你。”
说着,裴玄琰捏住他脸颊上的一块软肉掐了两下。
觉着手感不错,由掐改为了捏。
闻析知道他说的是今日裴衔月给他擦汗的事。
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新帝却反复提起,作为帝王,真是一点肚量也没有吗?
“奴才从未有过旁的想法,能够在陛下的身边服侍,乃是奴才三生有幸,除了陛下身侧,奴才哪儿都不会去。”
裴玄琰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气已经消了,明明人就在他的眼前,但是他就是觉得,像是吸食他的血一般,令他内心无法得到满足。
如同一个无底洞,一定要确定他就在眼前,确定他就在他的掌心之间,确定从他口中得到保证的话。
那种无法得到满足的烦躁感,才会有所缓解。
这样近乎于失控的情绪起伏,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帝王的身上。
帝王该是要喜怒不行于色。
而他却因为一个小太监,几次没有控制住情绪。
甚至今日,还和胞妹起了争执。
实在是太不该了。
他不应该,将这么具有危险性的存在,留在身边,不是吗?
裴玄琰再回神时,寂静的屋内,只听见了平稳而绵长的呼吸。
视线移到了那张素白的脸上,几缕乌发散漫的垂落,将他隽细的眉眼,如云雾漫漫般遮笼其下。
显得安静、乖巧而又无害。
裴玄琰又不得想起,在田间看到,闻析蹲下身,温声细语的和小女童说话。
斜阳洒落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犹如菩萨般仁慈的圣光。
那份独特的,独一无二的温柔,似是化作了一缕清风,吹到裴玄琰的面前,也悄然无声的吹进他的心头。
眼中原本泛起的杀意,悄然无声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本伸向他颈的手指,最后却只是勾起了他散落在榻上的一缕乌发。
在指尖绕了一圈,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