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越发踌躇:“林姑娘说……路途遥远,诸事繁杂……短则两月,长则半年……也……也可能……”
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就不回来了。”
谢纨:“……”
女主走了,那他先前处心积虑的谋划,岂不都成了竹篮打水?
他郁闷地坐回宽大的椅子里,不免有些沮丧。
正在这时,赵福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对了王爷,林姑娘走之前给您留了一封信。”
谢纨眼睛一亮,忙坐直身子:“信?”
赵福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色信笺,恭敬地放在桌角。
谢纨迫不及待地展开,映入眼帘的是几行娟秀小字:
【素素承蒙王爷多日照拂,大恩没齿难忘。然父母遗骸尚待归土,未敢贪享王府安乐,今不辞而别,万望王爷恕罪。
素素客居王府日久,深知王爷待沈公子一片赤诚痴心,天地可鉴。
……素素愚钝,不忍见沈公子蒙在鼓中,已于几日前……将王爷一片深情厚意,尽数坦诚相告。
临别之际,素素惟愿王爷与沈公子佳偶天成,长长久久!】
最后那四个字,仿佛带着林素素温婉又坚定的回音,化作了一记重锤,砸在了谢纨的心口。
空气都凝固了。
谢纨捏着信纸的手指开始颤抖。
他死死盯着那几行字。
尤其是“一片赤诚痴心”、“尽数坦诚相告”、以及那刺目的“长长久久”。
谢纨眼前阵阵发黑。
女主……林素素……你居然,你居然背刺我?!
你居然把我那些为了撮合你们而编造的鬼话,一字不落地全捅给了沈临渊?!
沈临渊……他全都知道了?!
完了,沈临渊肯定以为他贼心不死,故意诱骗单纯无辜的女主,借此来对他图谋不轨!
谢纨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扒光了挂在魏都最高的城门楼上,随风摇摆不定,底下围满了指指点点、啧啧称奇的百姓……
怪不得……
怪不得刚才沈临渊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古怪……自己在沈临渊眼里,怕不是已经成了个处心积虑,死缠烂打的变态!
一想到自己方才还不知死活,大言不惭地要跟人家拜把子,谢纨简直想掐死自己。
眼见他面色不对,赵福吓得不轻:“哎呦,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这信上……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啊?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谢纨深吸一口气,将信纸折上,指尖叩着桌面,飞快思索对策。
要是拉拢沈临渊的后宫不成,难不成只能拉拢沈临渊的兄弟了?
他得去找段南星。
想到此,谢纨起身往门外走,前脚刚踏出门,东偏房的门扉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谢纨抬眼望去,只见沈临渊已褪下那身粗布杂役服,换上了一袭与聆风制式相同的玄色长袍,衣料挺括垂坠,袖口被利落地收束于手腕。
渐暗的暮色中,他一手随意地搭在腰侧佩剑的剑柄上,眉眼愈显漆黑深邃,姿态沉静如山,却带着无形的锐气。
若在平时,谢纨或许还有闲心欣赏一二,可此刻他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于是谢纨强作镇定,视若无睹地径直朝内院门口走去。
然而,他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沈临渊的声音:“王爷要去哪里?”
谢纨脚步一顿,侧头朝对方看了看,见对方哪怕在心里对自己厌恶无比,偏偏面上装得一片淡然。
哼,伪君子。
他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自然是去花街柳巷寻些乐子。不然这漫漫长夜,还能去哪消遣?”
他故意把“花街柳巷”几个字咬重。
沈临渊这个不解风情的直男,最鄙夷花街柳巷这种下九流的地方,比鄙夷花街柳巷更甚的,就是在花街柳巷嫖男人。
谢纨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回头看他:“怎么,殿下改变主意了,也想跟着去开开眼界?”
他笃定以沈临渊的骄傲,必会像上次那般转身就走。
然而,预想中的情形并未发生。
沈临渊忽地上前一步,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他迎着谢纨惊异的眼神,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谢纨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沈临渊看着他,神情淡漠得一如既往:“如今我已是王爷的侍卫,自当与王爷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