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甚至连吃饭都要他教,你能懂什么?这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他活该。”
最后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了。
没有人会对末世里的拖油瓶有什么好脸色,即使是孩子之于父母,在看电影时,人们也会对哭闹不休的孩子感到愤怒。
何况这是现实。
一个拖油瓶,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这样的累赘,大概所有人都只想抛下。
雪娩唯一的优点只有那张脸。
这张脸正对着男人,两个人对视,一滴泪不合时宜地顺着眼睫坠落,那些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又从下巴滴落。
雪娩认出了这个男人,他是陆离的好兄弟,名叫蒋探。
不知为何,蒋探起身,不再与雪娩对视。
他很高,如今雪娩跪坐在地上,仰着头也够不到他的腰,两人一站一坐,忽然,蒋探开口说道,“走吧。”
或许是因为雪娩眼底残留的爱意太具有哄骗性,又或许是因为雪娩此刻仍然用力地,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怀中的尸体……甚至显出无比珍惜的模样。
这一刻,男人忽然愿意相信,雪娩是真的爱着陆离,或许陆离一直以来的付出牺牲,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令人不快。
但也只是这一刻。
他与雪娩之间唯一的联系是陆离,如今陆离死了,他对雪娩的态度,也不过是照顾兄弟的遗孀的态度。
——不,甚至都算不上遗孀,毕竟他们都是男人,根本没谈恋爱。
然而雪娩没有立刻离开,他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有气无力,但偏偏仍然好听。
“蒋探……你能帮我把陆离搬回去吗?”
蒋探冷着脸:“他已经死了。”
“……”
雪娩安静了片刻,接着,又迟疑着请求,“可以帮我扶一下他吗?我可以自己背着他回去……”
“他已经死了,带着一具尸体回去有什么用?你应该庆幸他没有变成丧尸,否则在我来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更恶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蒋探的瞳孔忽然一缩。
他看见雪娩低头亲吻陆离,侧过脸是,唇角细小的伤痕是如此显眼。
这一刻他终于不能再多说什么,蒋探别过脸去。
“把他扔在这里,我们回去。”
蒋探说:“到下个基地分开之前,我不会不管你。”
雪娩终于抬起半阖的眼帘,第一次认真地凝视眼前的男人。
汗水顺着蒋探的脖颈慢慢滑落,炽热的呼吸和浓重的血气都在告诉雪娩,蒋探刚才经历了同样血腥的战斗。
流汗的人类。
雪娩想,他今天已经见到了活着的同类们许多不同的样子。
流血的人类,流汗的人类……
他抬起手,有些迟疑地去摸自己的脸。
还有他自己,流泪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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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娩取走了陆离脖子上的项链,低头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