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仙君哈哈笑了两声,像是听到了想听的困惑一样:“你为何会觉得云霜月的剑很温柔。”
“这谁都能看出来吧?她和那人论剑的时候连那些花啊、草啊什么的都注意到了,就像把草木当成人一样对待,这还不温和吗?”白野泽感觉脚有些麻,于是站了起来:“我觉得云霜月的剑意一定会被那群以多情入剑道的前辈注意到。”
“就凭这个吗?”常德仙君摇了摇头,又对白野泽说:“你为何认为她是将草木当成人对待,而非将人当成草木对待呢?”
好像只是两个词的位置之间发生了变化,里面的含义却天差地别。若照后者的意思,那在寻常人眼中将人当做草木一样照料的人,似乎就是天地间最为无情之人了。只在乎草木的成长,在乎它们的外在的鲜妍,可是它们的情感呢?这么问出来的话,寻常人也会叫你不要闹了,要在意草木的情绪吗?
白野泽理解了常德仙君的意思,瞪大眼睛看向他。
“你说她适合这多情一道,可我这话讲出来后,你安知她是不是这天地间最为无情之人?”常德仙君微微一笑:“不过这么说也不对,既然草木同人对她来说都无甚差别,那寻常人的观念也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了。万物唯一,至情无情……哈哈。”
绝一情,生万情。
“绝者,绝其私情偏爱,等观而齐照,是谓至情,亦名无情……”白野泽莫名其妙低声念了一句话,面色变了变:“那是……”
远处的男修红着脸走回了那个少女的旁边,看到少女的表情时那绯色倒是褪下去了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你怎么是这个表情。”
少女看了他一眼:“那个剑意的话,你输给她很正常。”
“你知道那个剑意?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男修有些好奇。
花瓣的阴影遮住少女的眼睛,她此时的声音和不远处常德仙君的话重合到了一起。
“那是——天剑。”
百仙盟
“哗啦啦——”
又一阵风起,吹动了满山的桃树。云霜月当时将百仙盟院子里的窗微微敞开了一点,考虑到并未到晚上的缘故,所以开着给陆行则透气用。
此时花瓣从桃树枝头落下,晃晃悠悠地飘落进房内,其中一朵正要落到盘踞在桌子一角的陆行则身上。
谁知刚飘到了他的头上,才堪堪接触到了陆行则的龙角,就被龙角主人突然从睡梦中醒来的剧烈动作给改了轨迹。
一道极快的金光闪过,陆行则化作了人形的少年模样。只是他好像忘记了睡前他在桌上的情况,所以化作人形后还踉跄了一下,慌乱之中用一只手撑着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他呼吸急促,那双总是游刃有余的桃花眼此时正不可置信地瞪大着。陆行则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捂住嘴巴,炙热的呼吸不断扑洒在他同样滚烫的手心。直到新鲜的氧气无法涌进他的鼻腔,他才后知后觉猛地撤开手让自己呼吸。
这不撤还好,一撤去他整张通红的脸就露了出来。耳朵上边缘锐利的耳饰此时叮铃哐啷地碰撞着,毫无节奏规律,像此时主人的心跳一样。
热气从他的身上不断蒸腾出来,明明是春光宜人的季节,但是陆行则却感觉有人把他扔到了蒸笼里面,在方寸之间避无可避,控制不住沁出热汗。
“有病吧,做这种梦。”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发紧。
他怎么会突然梦到云霜月。
都怪左邢那个家伙满嘴跑火车,说什么牵手亲嘴——
!
陆行则撑在桌上的手一松,整个人又踉跄一下。
草。
不要想了。
渴意催促着他寻找可以喝的东西。
陆行则没有过什么脑子,下意识就朝着茶盏的方向走去。他已经记下了云霜月这件房间的所有布局,包括她时常喝水的位置。
骨节分明的手粗暴地抓着茶壶就开始往杯中倒水,急促的水柱很快就将凉透的茶水送入杯中。
陆行则抓起茶盏就开始往嘴里灌,一杯不够就接着下一杯。直到透明的水液从他的嘴边溢出滑过喉结进入领口,让胸膛处的弟子服都变得有些透明。
他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项链突然猛然晃动一下,彰显着主人突如其来地大幅度动作。
“砰——!”
茶盏被重重放到了桌面上。
“陆行则,你也跟着疯了吗!”他突然骂了自己一句:“这杯子一直都是云霜月喝的,你又没喝过。”
他抓着茶杯的手很用力,青筋暴起。
素白色的瓷杯握在手中有着莹润的光泽,就像它的主人云霜月一样。她淡粉色的唇瓣喝水时被杯口微微挤压,喝完时嘴上会有着一层淡淡的水光。
她喝的哪个方向来着……
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陆行则的手也随着慢慢转动杯子,垂下眼像是在找着什么一样。
直到混沌的大脑迟钝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的猛地一顿,就连呼吸也跟着停了半拍。
你真的是脑子都没有了,陆行则……
他有些抓狂地撩起刘海,犬牙隐隐发痒,像是在迫切期望着咬住什么东西。
从指缝间漏出的碎发将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可他的眼珠僵硬地从一边挪到另一边,目光所过之处都是云霜月的物品。
云霜月用过的发梳,云霜月睡过的床榻,云霜月写过的书卷,云霜月给他做的小窝,云霜月坐过的椅子……
云霜月,云霜月,云霜月。
他的周身全是云霜月。
他根本逃避不了。
“你是不是喜欢霜月姐啊?”脑内白野泽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