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却刹然提醒了追怜。
在那些短暂的藏匿中,她并非完全一无所获。
昏暗的渔船舱底里,旁边似乎路过了两个刚喝完酒正醉醺醺的老渔民。
她模糊听到他们提起那天巷口见到的那个很有气势的年轻人,是不是几年前也来过这里?
“长得是很像啊,但总感觉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气质!”另一个老渔民大声回道,“现在他的气质像当时跟他一起……哎,哎,你别抢我酒啊死老于头!”
……
两位老渔民的话语逐渐在抢酒声中破碎,更大的喧哗也漫上来。
淹没。
那时她想,那天巷口那个很有气势的年轻人,是裴知喻吧?几年前,他就来过这里?
不……不……不对。
现在她才反应过来——
裴知喻现在的脸是仿着洵礼的皮囊得到的。
所以——
几年前来过这里的人应该是……洵礼……?
洵礼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和他的死,会有关系吗?
白眼罩曾提醒过她的话语又再一次在脑海里响起:“你需要查的,真的只有你丈夫是谁吗?”
追怜感觉自己的大脑里的那片迷雾扫开了些许,但又很快合拢,一点点生的欲望从那片迷雾里涌出来。
她还不能死。
还不能。
“啊……对了,怜怜呢,为什么跳海?”
眼下,裴知喻凑得离她更近,近到两个人几近身躯贴着身躯。
相触的皮肤在双倍的湿黏下滚烫得像要烧起来。
他因呛水而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着真心实意的困惑:“怜怜很想死吗?”
“不想。”
追怜很平静地、直直地回望他。
她不管不顾,语气有一种虚弱的尖锐:“但比起死,在你身边活着更让我恶心。”
海雾缭绕着裴知喻的发,裴知喻的眉。
还有他那一双黑得骇人的眼睛。
黑得骇人的眼睛被海雾迷迷蒙蒙裹着。
怒意之下,她看不清他最深的情绪。
终于,裴知喻歪了歪头,开口了:“追怜。”
他在连名带姓叫她。
他很生气。
追怜知道。
“啊……恶心吗?”片刻后,极轻的一声笑忽而从裴知喻喉间溢出。
比刚刚更加浓烈骇人的杀意袭来。
实质性的、疯狂而偏执的杀意。
几乎要将她彻底冻结在这冰冷的海水里。
这一次,追怜却不再有那种害怕的感觉了。
“你要杀了我吗?”她冷静问。
这句话后,那骇人的杀意竟又奇迹般地淡了下去。
充满着戏剧性的骤变。
就和裴知喻这个人的情绪一样。
“当然不。”
他的语气变得诡异般的轻快,瘦长的指腹擦过她湿冷的脸颊,“恶心吗?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幽幽的声气贴着她耳廓传来。
追怜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她问:“那我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