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把坐标报给我意味着什么吗?”
景川心想,我不是报给你,是报给渊寒,并且认为渊寒不一定能听到,也不一定会记住,谁知道你老早就把渊寒的耳麦抢过去了。
但他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意味着,我丢掉了实体的项圈,又给自己戴了个隐形的。”
风赢朔打量着他:“你戴上了吗?”
景川顿了顿,说:“你之前说得没错,就算我现在离开了风家,意义也不大。但如果要我放弃自我人格,这个‘项圈’我永远不会戴上。”
“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谈判?”
景川挠了挠头,斟酌了一番,试探地问:“你还需不需要一个类似渊寒的保镖?”
风赢朔:“……”
“工资无所谓,管吃管住就可以。我以前接的都是一单一单的任务,但是接长期贴身保镖也可以的。如果过个几年,你觉得我干得不错,给我个能从航空港乘船的身份,放个长假,再给我张澜星的船票当奖励就可以了。合作得好的话,我办完澜星的事可以回来接着做到退休的。”
风赢朔瞠目结舌看着他,平淡的表情已经完全被打破。
一旦开了头,后面就能说下去了,景川继续游说:“你看,三等奴你一个一个地买回来,奴宠,训诫处一批一批地调教出来,你不缺我一个啊。但是身手好又能信得过的贴身保镖不好找吧?”
风赢朔气笑了:“你值得信任?”
景川举手保证:“我很有职业道德!”
他看风赢朔一副要冒火的样子,忙又说道:“当然,入乡随俗,你们这地方的那些特殊‘礼仪’,我都可以给你面子的。”
风赢朔做了几个深呼吸,把气憋回去,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儿还真有个空出来的职位适合你。”
景川眼睛一亮:“是什么?”
风赢朔说:“私奴。”
景川:“……”
“三等奴和奴宠再多,我也一直只有一个私奴。现在这个位置空出来了,不填补上来就会冒出来一大堆人劝我结婚、立侧室、收私奴等等等等,烦得要死。所以这个位置我是要尽快找人补上的。”
“你从奴宠里找一个呀。”
“现在不是你在推销自己,想在风家找份工作吗?”风赢朔上前一步,“放心,工资不会亏待你,做个几年合我心意的话可以给你放长假,赠送双程澜星船票,不过需要回来继续做到退休——退休年龄由我定。”
说着又上前一步。
景川则被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我不干。”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对上风赢朔,他到底是赢还是输。
如果没有报坐标,风赢朔似乎也不会追过来。报了坐标,想了自以为还不错的提议,却好像要被拐回原点。
他退一步,那个人就要进一步,脸上已经没有了怒意,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那这样好了,”风赢朔说,“多一个贴身保镖的确也不错。你就兼任私奴和保镖吧。那些什么‘礼仪’,在外面我也可以给你面子。”
景川脚后跟碰到一棵不知何故倒在地上枯死的树,摇晃一下不得不停下。风赢朔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碰到他。
“你没有退路。”风赢朔似乎说的是此刻他背后被枯树阻断的路,又似乎指的是别的。
他给了条件,给了台阶。他本来就知道,景川没有退路。
景川盯着他眼睛,随后把视线垂下去,良久没有说话。
风赢朔看着他垂下眼皮后就立刻显得很明显的睫毛,没有催促他。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最后景川终于轻声说:“好。”
风赢朔听出了他声音里除了无可奈何的妥协,还糅杂了许多说不清的情绪。但他不在意。
“跪下。”他说。
景川迟疑了一下,跪了下来。
膝盖触碰到凹凸不平的地面,砂砾隔着裤子硌进肉里。
之前经历了爆炸和生死攸关的战斗,身上到处是撕裂伤和磕碰伤,但膝盖此时细碎的痛楚和这些比起来竟似乎相差无几。
然而真要细细去想,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态。他只是凭借本能,依靠直觉的判断去做了选择。
时间已近黄昏,金黄色的光穿透金杨木枝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
他们都沉默着。
景川看着风赢朔沾了泥土和血渍,不再干净的鞋面。
风赢朔则看着景川有些蓬乱的发顶中间的发旋。
两个人的伤都只经过非常简单潦草的处理,需要尽快去治疗,但风赢朔总觉得还欠缺了些什么。
脚边跪的这个人,内心从来没有臣服过,而今他还取掉了限制他,压制他的项圈。
一种兴奋感伴随着危险的气息而生。
他想,驯兽师要怎样驯服一只没有足够束缚的猛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