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时至深秋,可天气却依旧热的好像盛夏一般。
那时,罗石村内。
一众村民聚在一张张木桌旁边。
一边狼吞虎咽的挑着大碗里的吃食,一边对不远处一个穿着麻衣孝服的年轻女人品头论足。
长桌的一侧,放着一张遗像的桌子旁边,一位年轻的母亲跪坐在一张薄席上,近乎麻木的为一位位前来吊唁的宾客回礼…
因为哀伤和疲累的缘故,本就憔悴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单薄的身子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虽然罗石村的人大多心都不坏,但是她在某些、个别、少数村邻眼中,依然是调侃、挖苦的对象。
“我就说娶不得外乡人!看当年罗赢娶她的时候多开心,结果四十不到就没命了!我早就说过这女人晦气!克夫!他还不信!”
“得了吧,三婆!你看谁不晦气,不克夫啊?”
“可惜了啊…这么年轻就要守寡!还好能留在村里…”
“留在村里干嘛?便宜你这老光棍?”
“嘿,便宜谁不是姓罗的啊?”
“哈哈…小心被你媳妇听到!”
“回头麻利点,把她家那些值钱物事搬走!”
“我看后院米缸里好像还有点米,一起扛回去?”
“宅子呢?是给族里?还是…”
“她家办丧事,还有给她男人看病的钱都是向三叔借的!现在都还不上!你觉得三叔能让别人拿这房子?”
“估计啊,三叔连她都放不过!”
“去,别乱说!小心让村长听到打断你的腿!罚你在祠堂里跪祖宗!”
“娘,我要吃肉,肉……”
“来,慢点吃,慢点吃。这寡妇也真是的,连肉都没几片!”
少数几个豺狼般的刁钻村邻在旁一面吃着,一面商量着葬礼结束后怎么分绝户家的财产。
大门口处,一个个来得稍晚的村人也在一声声吊客到的喊声中陆续走进她的家。
而那些听不下去的老实村人也告辞离开了,他们不想去和那些家伙吵架,只能远离!
恶心的人,全世界到处都有!
罗石村毕竟也不是圣地天堂!
她面无表情的听着,看着…
慢慢心死,慢慢心灰…
忽然,灵棚那边负责应答吊唁宾客的主事敲了敲手里的木棒。
“时辰到,合棺啦!”
一时间,挤在棚子外面吃饭的村民全都抹着嘴上的油渍,拉着,拽着,提醒着站了起来。
一些早就安排好的小伙子们把边上的纸人、纸马一举,几个负责哭丧的村人也哭的更大声起来。
寡妇也在旁人的搀扶下从席子上站起,捧着桌上的照片放在身前。
八个精壮结实的抬棺人把几根大木棒子在棺材四周一插,合上棺盖。
伴着一声起棺的大喝,就把那口小小的薄木棺材抬了起来。
哭丧的队伍走着,唱着,似乎顺带也一起将寡妇的心也一起葬了下去…
于是,当队伍一路行到村外的湖边时,心死的寡妇从那里跳了下去,要去追她的男人…
岸边的众人惊呼着,但是水中的她什么也听不见…
她渐渐沉入了湖底,陷入了弥留,看着透过水面的摇曳阳光,莫名有了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抱住了她,是那样的温暖…
(罗赢…)
她笑了…
她终于又见到了她的丈夫,她最爱的男人似乎正带着她上浮,去往那明媚的天国…
“你疯了吗?”
上浮只到了水面就结束了,不再摇曳的阳光有些刺目,让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你一死了之,你的娃怎么办?”
缺氧带来的迷幻感渐渐散去了…
怀抱着她的罗赢也渐渐变了模样,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直到来年的春天,她才知道救自己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罗铁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