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静音日”带来的宁静余韵尚未完全消散,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的战栗,便沿着星纹网络的每一个节点,传递到了联邦每一位公民的感知深处。
没有预兆,没有预警。
就在一个看似寻常的“银河标准时”清晨,所有接入星纹网络的终端——无论是公民手腕上的“第二心跳”,格物院庞大的光幕,还是遥远星域外交站的接收器——屏幕都在同一瞬间被强制切换。背景化为最深沉的墨黑,中央浮现出几行简洁到残酷的、散着微弱红光的文字:
【联邦星纹网络核心系统-零级通告ooo】
【主题:文明冗余度优化与可持续性压力测试】
【执行窗口:今日:oo(银河标准时)】
【内容:为验证文明在极端情况下的凝聚力与抗风险能力,系统将于上述时间,随机抽取联邦总人口(含所有签署协议文明)的oo个体。】
【对抽取个体的处置方案:】
?选项a:自愿放弃当前生物载体,将完整意识人格数据上传至‘文明长城·云端存档’,实现理论上的数字续存(俗称数字永生)。
?选项b:拒绝上传。此选择将被视为自动放弃‘存在权’。该个体于联邦内的全部数字痕迹(包括但不限于身份记录、贡献数据、社交关联、艺术创作等)将被永久性、不可逆删除。
【备注:本次操作为最高级别演练,结果具有系统强制性。】
【唯一中止权限:联邦席嬴政,持有最高仲裁密钥。可于执行窗口关闭前,输入密钥单方面终止此流程。】
通告的最下方,一个不断闪烁的、血红色的【豁免键】虚影悬浮着,等待着那个唯一的、足以颠覆规则的数字签名。
t-小时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零点零一秒的延迟后,轰然爆。星纹网络瞬间被海量的询问、质疑、恐惧和咒骂淹没,数据流冲破了以往所有峰值。街道上,人们茫然失措,看着彼此手腕上那同样的、如同审判倒计时般的红光。
“开什么玩笑?!随机删除?数字永生?这是谁的命令?!”
“oo……听起来很少,但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上传?上传了那个‘我’,还是我吗?”
白虎殿内,核心成员们几乎在通告出现的瞬间就聚集了起来,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公输哲!”项羽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雄狮,他一把攥住匆匆赶来的格物院院长的衣领,“这他妈是不是你们搞出来的新‘测试’?!给老子关掉它!现在!立刻!”他眼中燃烧着真实的怒火,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可能被“随机”掉的、无数他曾誓要保护的公民。
公输哲脸色苍白,机械右手徒劳地在空中划动:“项大元帅……我,我无法关闭!指令权限……指令权限不在格物院!系统底层……被锁死了!这……这出了我的权限范围!”
韩信已经调出了星纹沙盘,双手飞舞动,无数数据流在他面前交织。“不是随机……”他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算法模型显示……如果按照预设的职业权重和网络行为模式进行‘随机’……被标记为高概率删除的群体……是……是所有核心星纹架构师和顶级能源工程师。”他猛地抬头,看向众人,“这不是演练!这是……文明的自毁指令!一旦执行,星纹网络将失去维护者,崩溃是迟早的事!”
萧何面前的光板上,财政数据疯狂跳动。他尝试启动紧急预案,行了一种名为“存在权赎回债券”的临时数字资产,试图用经济手段“购买”那oo个体的生存权。资金以惊人的度汇聚,短短十分钟达到了七亿“宁息币”的天量。然而,下一秒,所有资金流向了同一个目的地——一个无法追踪、无法撤销的“黑洞地址”,而该地址的注册身份标识,清晰地指向:嬴政(子婴)。
“席……为什么?”萧何看着那冰冷的地址信息,喃喃自语,一向精于计算的他,此刻脸上只剩下茫然。
张良紧闭双眼,手指快掐算,试图从这混乱中理出一丝头绪。他启动了外交系统的紧急通讯,向各方势力送着“此为心理压力测试,请保持冷静”的安抚信息,但与此同时,他分出一缕神思,将一段加密的、用极其隐晦的诗词韵律编码的真相,投向了那个只有嬴政在“静音日”才会接触的“独白黑洞”。他希望,在那绝对的寂静中,席能“听”到。
刘邦则在议政厅开启了公开直播,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而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对着镜头说:“家人们,看到没?席要删号了。他要是把我们都删了,他的席还给谁当?咱们今天就坐这儿,看着他怎么玩。”这种近乎摆烂的姿态,反而引了一种诡异的共鸣,在线人数疯狂飙升,服务器负载警报凄厉响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冯劫颤抖着取出了珍藏的《大秦宪章》原始石刻拓本。当他目光扫过最后一行时,瞳孔骤然收缩——一行以往从未注意到的、极其细微的古朴小篆,在拓本的纹理中若隐若现:
“当系统冗余,湮没人性冗余,仲裁者有权,亦必有责,格式化己身。”
他立刻唤来张苍。老史官动用浑天星盘与所有历史档案进行交叉比对,最终得出了一个令人脊背凉的结论:这行字,并非后来添加,而是雕刻宪章原石时,就存在于石材本身的天然纹理之中,只是如今才清晰地显现出来。换言之,这份奠定联邦基石的至高法典,在诞生之初,就已埋下了今日的伏笔。
t-小时
联邦太学内,所有伴读生被强制接入了一场特殊的“网课”。主讲人,是年仅十二岁的公子嚣。孩子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课题是:《论“被删除”是否属于基本人权?》。更令人窒息的是随堂作业:在六十秒内,用文言文撰写一份遗书,且严禁使用任何第一人称代词。
黑冰台的清曦,以其特有的敏锐,悄然潜入后台数据库深处。她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那所谓的“随机”算法,存在一个隐藏的优先筛选条件——近三十日内,主动搜索过“如何注销星纹身份”、“数字生命意义”、“意识上传风险”等关键词的用户。系统,正在清除那些对自身存在产生过怀疑的人。
t-o小时·负十三层
嬴政关闭了所有个人终端,切断了与ai助手的连接。他独自一人,沿着古老的石阶,一步步走入白虎殿地下深处,那间被称为“负十三层”的密室。
这里没有星纹的光芒,没有数据的流动。只有未经打磨的原始咸阳砖垒砌的四壁,粗糙,冰冷,吸收着一切光线和声音,仿佛宇宙诞生前的混沌。空气凝滞,带着泥土和岁月的气息。
他面前,只有一方石案,案上放着一卷并非竹简,也非玉册的物事——那是公输哲用星纹硅晶极致压缩打磨而成的“简”,薄如蝉翼,仅o毫米,表面光滑如镜。
他拿起那支特制的毛笔。笔尖悬停在硅晶简上方。
朱笔落下,输入密钥,流程终止。oo的人获救,但《大秦宪章》的权威,他作为席的公信力,将彻底破产。规则因他一人而废,未来何以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