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池殿内的空气,仿佛被那封来自北地的羊皮军报冻结了。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在刘邦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捏着羊皮卷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白,方才谈论应对项羽时的从容算计,此刻已被一种更深沉的惊悸取代。
“匈奴数万骑兵锋直指萧关”他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他的骨髓。他出身市井,辗转中原,与秦军、楚军都交过手,但对那些来去如风、劫掠成性的草原骑兵,却有着源自本能的忌惮。那是不同于中原战争的、更加残酷野蛮的规则。
张良率先从震惊中恢复,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嬴政:“陛下,此消息确凿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黑冰台的信鹰,从未误事。”嬴政走回案前,指尖划过羊皮卷上潦草却清晰的字符,“北地郡守的求援印绶做不得假。烽火此刻恐怕已燃遍了北境。”
他抬眼,目光扫过刘邦与张良:“沛公,子房先生,现在你们明白了?项羽的十万大军,是架在你我脖颈上的刀。而北方的胡骑,是要焚毁我们共同家园的烈火。刀尚可周旋,火,必须扑灭。”
刘邦猛地站起身,在殿内烦躁地踱步,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几乎要扇灭近处的烛火。“北上?联手?”他停下脚步,指着殿外漆黑的方向,声音带着一种荒谬感,“外面那位霸王,会信这话?会肯与我们联手?他怕是巴不得我们和匈奴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他必须肯。”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因为他是项羽,是西楚霸王。他可以容忍秦、汉的存在,视为逐鹿的对手,但他绝不能容忍胡马踏破华夏疆土,而自己却按兵不动,坐视不理。这,关乎他赖以立世的‘义’与‘威’。”
张良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他接过话头:“陛下所言极是。项羽若在此刻因私怨而罔顾外侮,天下人心必失。范增深谋远虑,绝不会允许他行此不智之事。此消息,便是打破僵局最好的契机。”
“契机?”刘邦苦笑,“如何去说?拿着这羊皮卷,跑到楚营告诉他,‘霸王,别打了,咱们一起去打匈奴’?只怕话未说完,他的人头戟就先到了!”
“自然不是这般去说。”嬴政的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这消息,不能由我们直接给他。需要让他‘自己’得到,需要让楚营上下,‘自’地产生联兵抗胡的呼声。”
他击掌三下,蒙坚应声入殿。
“将这军报的副本,通过我们在新丰镇的暗线,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让楚军粮秣官‘意外’获知。记住,要做得自然,像是他们自己探查到的。”
“诺!”蒙坚领命,迅离去。
刘邦看着这一幕,瞳孔微缩。他忽然现,眼前这位年轻秦王的心术与手段,远比他所知的要深沉得多。
翌日,楚军大营。
秋日的阳光驱散了晨雾,却驱不散营垒上空弥漫的躁动。士兵们依旧在操练,号子声却少了往日的激昂,多了几分沉闷。主帅大帐内,项羽正对着巨大的地图,与龙且、季布等将领推演攻城方略。
“陛下,我军主力可从此处强攻,吸引守军注意。另遣一军绕至渭水南岸,趁夜渡河,突袭西南角楼”龙且指着地图,声音洪亮。
项羽微微颔,重瞳中燃烧着征服的火焰。昨日的憋屈,他要用最快的破城度来洗刷。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到“粮草”、“北边”、“胡人”等字眼。项羽眉头一皱,不悦地看向帐门。
范增掀帘而入,他身后跟着项伯,两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项伯手中还捧着一卷粗糙的竹简。
“霸王,”范增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营中似有流言传播,关乎北疆军情。”
项羽不耐地摆手:“些许流言,何足挂齿?亚父不必理会,扰我军心者,斩!”
“霸王!”范增上前一步,将项伯手中的竹简接过,呈到项羽面前,“此非空穴来风。老臣已派人核实,消息来源似乎可靠。匈奴左贤王部,确已大举入寇,北地、上郡生灵涂炭。”
项羽接过竹简,快扫过上面记录的消息,与他昨日收到的边境零星警讯相互印证。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他猛地将竹简拍在案上,出“啪”的一声巨响。
“混账!”他怒吼道,声震屋瓦,“这群胡虏,安敢欺朕!”
龙且、季布等将领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霸王因秦、汉之外的势力如此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