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们,他们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恐惧,有依赖,有祈求,还有一种……近乎同谋般的紧密联结。
门,确实被锁死了。
我的心沉入谷底,寒意裹挟着恐惧,瞬间穿透四肢百骸。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霉味、腐臭和腥臭实验气味的空气刺痛了我的肺。
但我很快稳住了情绪——至少现在,他们看我的眼神里,依赖的情绪还远多过恶意。
“好,”我转过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我不走。但阿胀,能不能告诉我,门为什么打不开了?”
阿胀的身体依旧有些紧绷,那层薄膜似乎随时可能浮现。
他摇了摇头,眼神躲闪:“不知道……可能……是它自己锁上的。”
“它?”我追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虫女的方向。
而虫女依旧静静地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只有她身上那些蟑螂的触须,在微微颤动着,像是在接收着什么无形的信号。
香香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仅剩的几双鞋子(她终究没舍得全部归还)。
角落里的小垢则出了更频繁的、不安的窸窣声。
看到他们的反应,我意识到,逼问此刻是徒劳的,甚至危险。
“好吧,”我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温和一些,“既然暂时出不去,我们总得做点什么。这里太暗了,也太冷了。”
我的第一步,是尝试打破这栋房子物理上的阴暗。
我提议大家一起来“打扫”客厅区域,响应是迟缓而犹豫的。
阿胀最终帮我挪开了一些挡路的破烂家具,灰尘漫天飞舞,露出了地板原本模糊的颜色。
香香在我承诺会给她找更多“干净又漂亮”的画报后,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破布擦拭她那个角落的墙壁。
小垢依旧蜷缩着,但我清理到他附近时,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退缩,只是用那双隐藏在溃烂皮肤后的眼睛默默看着我。
最艰难的是虫女,当我试图清理她所在的储藏室门口堆积的杂物时,她身上的虫群瞬间躁动起来,出威胁般的沙沙声。
我停下动作,没有后退,只是看着她。
“虫女,”我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用这个他们默认的称呼,“我们需要光,也需要干净的空气。这对小垢的伤口有好处,对香香……和你,也很重要。我不会动你的东西,只是把门口清理一下,让空气流通,好吗?”
她空洞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落在我脸上,那些躁动的虫子慢慢平息下来。
她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反对。
我小心翼翼地清理了门口,没有踏入她的领地半步。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但当我做完,一丝微弱的、从走廊尽头渗入的光线终于能照到储藏室门口时,我似乎看到,她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和了那么一毫米。
身体上的清理只是表象,我知道,真正的枷锁锁在他们的心里。
我开始有意识地引导他们回忆,不是那些痛苦的实验细节,而是更早之前,或许还存有微光的碎片。
“香香,”我拿着她偷偷藏起来的那张模糊的、拼接过的女人照片,轻声问,“她……是你的妈妈吗?她一定很喜欢漂亮的鞋子吧?”
香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恶臭似乎更浓了。
她死死盯着照片,良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她……很香……穿着红色的……高跟鞋……走了……”
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眶滚落,混浊不堪。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离开”的关联记忆。
我没有追问,只是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纸巾(她从不使用,但会收起来),让她自己待着。
宣泄悲伤,是清理心灵尘埃的第一步。
对于阿胀,我尝试教他识别和疏导情绪,而不是压抑:
“阿胀,不开心不一定是坏事,它是在提醒我们有些东西需要改变。当你感到那股‘气’上来的时候,试着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不开心?是害怕?是孤独?还是无力?”
他抿紧嘴唇,点了点头,身体肉眼可见地开始鼓胀。
“看着我,阿胀!”我提高了声音,但并非斥责,“记住这种感觉,它叫‘愤怒’!愤怒不代表你要伤害自己!试着说出来!‘我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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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额角青筋暴起,薄膜已经开始从皮肤下渗出,但他在努力对抗,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眼:“我……恨……他们……看不起……我……”
“说出来!”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愤怒是合理的!但你可以选择不让它吞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