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玄烨心道,面上却不露分毫,坦然承认:“是。舒云此番生产凶险,身子亏损得厉害,孙儿多去陪伴,亦是应当。”
“陪伴是应当,但皇帝,”太皇太后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千钧之重,“你是大清的皇帝,非寻常富家翁。雨露均沾,平衡前朝后宫,亦是你的责任。专宠一人,易生骄矜,更易致外戚坐大,前朝失衡。汉之卫子夫,唐之杨玉环,史笔如铁,殷鉴不远。皇帝当引以为戒,莫要感情用事,寒了六宫之心,亦动摇国本。”
这番话,已是极重的规劝,带着历经三朝沉淀下的智慧与警示。
她并非不喜舒云,而是站在江山社稷的角度,提醒孙儿不可逾越帝王应有的界限。
玄烨沉默了片刻,暖阁内静得能听到炭火轻微的噼啪声。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上太皇太后睿智深邃的眼眸,没有闪躲,也没有激动,只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开口:
“皇玛嬷的教诲,孙儿字字句句听在耳中,铭记于心。史书教训,孙儿亦不敢或忘。”
他话锋一转,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然,皇玛嬷,舒云于孙儿,并非仅是妃嫔。”
太皇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玄烨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回忆的柔软与决绝的认真:“初见时,她身处逆境,坚韧清冷,不折风骨;相处中,她聪慧明理,待孙儿以真心,而非仅畏于皇权;危难时,她能为孙儿舍命相护,更能为子嗣拼却生死。孙儿与她,并非仅是帝王对妃嫔的宠幸,更是……夫妻之情。”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皇玛嬷,孙儿并非一时冲动,亦非全然沉溺私情。孙儿是经过深思熟虑。这后宫佳丽三千,或为政治联姻,或为延绵子嗣,她们是臣妾,是嫔妃。但舒云,孙儿想让她做的,是妻。”
是妻!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暖阁中炸响!不同于“后”那个代表着制度与权衡的尊位,“妻”这个字,承载的是更纯粹的情感联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民间愿景,是帝王几乎不可能给予、也极少宣之于口的身份认同!
太皇太后终于抬起了眼帘,目光如电,直视玄烨:“皇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帝王之妻,唯有元后!元后已逝,中宫之位关乎国体,岂能因私情而定?你如此想法,置祖宗法度于何地?置前朝平衡于何地?玄烨,你莫要感情用事,昏了头!”
她的称呼从“皇帝”变成了直呼其名“玄烨”,显是动了真怒与担忧。
玄烨却并未退缩,他撩起袍角,竟是直挺挺地跪在了太皇太后面前!这个动作让太皇太后瞳孔微缩。
“皇玛嬷!”玄烨仰头看着这位自幼教导他、辅佐他的祖母,眼中是无比的清醒与决然,“孙儿没有昏头。正因孙儿是皇帝,肩负江山社稷,才更知‘真心’二字之可贵。前朝平衡,孙儿自会以帝王之术权衡驾驭,绝不使之失控。赫舍里家,孙儿亦会善加引导任用,使其成为拱卫皇权的忠臣良将,而非霍乱朝纲的外戚!”
他语气铿锵,带着帝王的自信与掌控力:“但孙儿的内廷,孙儿想留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孙儿不想百年之后,回望去,身边皆是权衡利弊而来的女人,连一个能说句真心话、能全然信赖托付的人都没有。舒云,就是孙儿选定的那个人。孙儿不仅要她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将来,待时机成熟,孙儿更要她名正言顺,成为孙儿的继后,成为与孙儿并肩,接受爱新觉罗宗室与天下臣民朝拜的妻!”
这一番话,石破天惊!将玄烨内心深处最真实、也最大逆不道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了太皇太后面前。
他不是一时兴起,他是早已谋划,要将那个他深爱的女子,一步步推向与他并肩的位置!
太皇太后看着跪在眼前、目光灼灼、意志坚定的孙儿,久久无言。暖阁内只剩下祖孙二人沉重的呼吸声。
她看到了玄烨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也看到了那份决心背后,属于一个男人而非仅仅是帝王的执着。
良久,太皇太后才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缓缓闭上眼,手中的佛珠捻动得快了些许。
“你……起来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皇帝,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哀家……老了。”
她没有明确赞同,但那声“老了”,以及不再严厉斥责的态度,已然是一种默许,或者说,是一种无奈的放手。
她深知这个孙儿的性子,一旦认定,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强行阻拦,只会伤了祖孙情分,于朝局也无益。
玄烨重重叩:“谢皇玛嬷!”他知道,这第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他算是闯过去了。
他站起身,看着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轻声道:“皇玛嬷放心,孙儿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绝不会因私废公。舒云……她也担得起。”
太皇太后没有睁眼,只是挥了挥手。
玄烨知道该告退了,他行礼后,悄然退出了慈宁宫。
走出宫殿,冬日阳光刺眼,玄烨微微眯起了眼,心中却是一片豁然开朗。他将自己最深的想法告诉了最敬重的长辈,虽未得明确支持,但至少没有遭到最激烈的反对。这便够了。
剩下的路,便是他作为帝王,要一步步去谋划,去扫清障碍,将他今日的誓言,变为现实。
他要让赫舍里·舒云,不仅仅是他玄烨心尖上的人,更要成为这大清后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他的妻。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但他心意已决,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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