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崔家主的意思是?”
“崔家可提供部分种苗,”崔敬祜看着他,目光平静,“但需要县衙出面,划定区域,组织农户试种。收获之後,按比例分成。”
孟寰海心里一动。提供种苗?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他原以为崔敬祜会借此拿捏,或者干脆独吞。
“比例怎麽算?”他追问。
“官府三,崔家七。”崔敬祜语气不变。
“三七?”孟寰海眉毛竖了起来,“崔家主,你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吧!种苗是你的,可地是百姓的,力也是百姓出!你张口就要七成?”
“孟大人,”崔敬祜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种苗难得,运输损耗,试种风险,皆由崔家承担。七成,并不过分。况且,若试种成功,受益的是清川县所有百姓,并非崔家独享。”
孟寰海盯着他,想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点什麽。崔敬祜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可骨子里还是生意。他用部分种苗和未来的收益,绑住了县衙,也堵住了其他想分一杯羹的乡绅的嘴。更重要的是,一旦试种成功,这推广新粮的首功,恐怕大半要落在崔家头上。
好个崔行川!真是滴水不漏!
孟寰海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不接受?那番薯就真没他什麽事了。接受?等于被崔家牵着鼻子走,而且这分成,他实在不甘心。
他沉默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
崔敬祜也不催他,自顾自品着茶,看着窗外初绽的荷尖。
半晌,孟寰海猛地擡起头,脸上又挂起了那混不吝的笑容:“三七就三七!不过,本官有个条件。”
“大人请讲。”
“试种的区域和农户,由县衙来定!你们崔家不得干涉!”孟寰海盯着他,“而且,试种期间,你们崔家得派懂行的老农,负责指导!若是种坏了,损失你们崔家担着!”
崔敬祜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麽。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以。”
孟寰海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憋闷。这感觉,像是明明是自己想吃饭,却不得不从别人手里讨勺子,还得看人脸色。
“那就这麽说定了!”他站起身,准备告辞。这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孟大人留步。”崔敬祜也站起身,从旁边拿起一个不大的布袋,递给他,“这是剩下的少许种苗和一份栽种须知,大人可带回去,自行……参详。”
孟寰海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是些块茎和细藤。他愣了一下,看着崔敬祜。
崔敬祜神色依旧平淡:“或许,大人也想在县衙後院,亲自试种一二?”
孟寰海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把布袋往腋下一夹,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月亮门外的背影,崔敬祜缓缓坐回椅子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自行参详……”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丶难以捉摸的弧度。
孟寰海夹着那袋番薯种苗,走在回县衙的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低头看了看腋下的布袋,又回头望了望那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听荷轩”。
“崔行川啊崔行川,”他喃喃自语,“你他娘的,到底唱的哪一出?”
这合作,算是达成了。可这心里头,怎麽比去之前更不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