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了人家一族,占了人家地盘,强取豪夺让人家的娜姬给自己当小妾,还要让这位对自己充满恨意的娜姬对自己放下杀意,甚至还要信任值达到55%……
应天棋觉得这任务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要想保住南域这一族,就必然要走这麽一遭,否则自己之後干什麽都不方便,一边要提防陈实秋和郑秉烛,一边还要无时无刻不警惕这群南域人的暗害。
应天棋绞尽脑汁连推理带胡扯,才整出这麽一套于情于理都无可指摘的说辞。
任务设定太过离谱,他能找见的突破口,就只有这一点而已。
其实对于这些事,应天棋也疑惑了很久。
因为他实在读不懂应弈做一些事的逻辑。
就比如出连昭这件事。
但无论应弈是如应天棋刚才吹的那样隐忍做戏只为保下南域这些人,还是单纯有什麽奇怪的收集癖丶把人逮到宫里关着就行可以不见但不能没有……应天棋都得感谢他给自己留了这麽一个口子,没有把事情做绝,这才让自己在此刻拥有能够跟出连昭谈判的筹码。
出连昭应当是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因为她就那样在摇曳的烛火中陷入了沉默,许久未发一言。
紫芸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语气有些急切地开口:
“娜姬……”
出连昭却擡手打断了她。
而後,她像是缓缓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
应天棋瞧着她的反应,再次开口,这次语气略微缓了一些:
“知道你一直想杀我,但你的手段并不高明。第一次,我问你要迷情药,你说可以用做香料点燃也可以内服,于是我把它掺在酒里下给了陈实秋安插在我身边的那个老太监,结果他服下後没多久就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因为我跟你说这药是我自己要用,所以,那夜被药死的应该是我,对吧?
“第二次,你往我宫里送了一盘梅香酪。那梅香酪里有种银针测不出来的剧毒,食用後顷刻间便会五脏绞痛而亡。这事儿做得太明,我猜你是发现你那迷情香没能药死我,怕我找你麻烦,所以再加点料铤而走险用这种简单粗暴至极的方法要我的命。可惜,我还活着。
“後面你发现我实在难杀,不确定我是否已经看出了你的杀意,就再次制造御花园偶遇,想试探我的态度。我那些模棱两可意有所指的话也让你心内不安,今天从紫芸那里得知的宫外现状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令你咬牙决定铤而走险干票大的,于是拿刀把我掳来了这里。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态度,出连昭。”
应天棋顿了顿,抛出了自己最後的筹码: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想干什麽,正因为怕你自寻死路,才把你撂在长阳宫,不见你,不给你下手的机会。至于迷情药和梅香酪,哪一条拎出来都是灭九族的罪,我有证据,但我选择替你瞒下来。
“就像这次,即便我知道杀了郑秉星的人是紫芸,即便我知道妙音阁是以续芳为首的那群南域人的据点,即便我手里握着能够定你们死罪的证据……”
应天棋擡手,从怀中拿出一支镶着忘忧凝的发钗:
“我也还是会像前几次一样保下你们,因为我不愿看见南域文明就这样葬送在陈实秋手中。”
出连昭微微一愣,擡眸看向应天棋,眸底神色复杂。
“你想必也听说过郑秉烛的行事,若是此事被他知晓,别说你和续芳,就是已经隐姓埋名在中原扎根生活的南域人……不,哪怕是与南域沾亲带故甚至在南域生活过的一条狗,都会被他掘地三尺揪出来,然後五马分尸。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麽要对郑秉星下手,也不一定赞同你们的行为,可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会帮你,尽我所能。”
“……”
出连昭缓缓蜷起手指。
她似乎正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一边是支撑自己走到今日的仇恨,一边是被应天棋一段段话动摇的理智。
最终,她再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你今天自投罗网,落在我手里,又和我说这些,是想作甚?”
“我说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要和你联手。我不用你为我做太多事,只在需要时出手相助即可。待我铲除威胁掌握大权,我便将南域还给你。
“我知道失去的人和事再也回不来,补偿再多也无用,但人不能不向前看向前走,因为你身边还有活着的人。
“焰兰花开在阳光下,奔跑的马儿欲归家。阿兰萨,阿兰萨,阿娘的歌谣随你到天涯。”
突然听到家乡童谣,出连昭有一瞬的失神。
原本的防备状态一点点被应天棋攻破,最终在这句熟悉的歌词後碎成了心里一地残渣。
“咣当”一声,她手里的匕首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烛火亦随着气流细微的波动,猛地摇晃一下。
出连昭看见应天棋一双眼睛,眸底流淌着清澈坚定的光,里面映着她单薄消瘦的影子。
他声音轻柔许多,带着些微的哑,认真地同她说:
“……信我一次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