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方南巳来说并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粮队被劫,是随行人员护卫不力所致。这种渎职的废物,留着一条命有何用?”
“呃……”应天棋试图说服他:
“他们可能是有错,但就不能给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吗?”
“正是因为可以‘将功补过’,才生出那麽多犯错的馀地。今日车上被劫的是钱粮,若明日车上遭遇伏击的是陛下,陛下还要指望他们日後‘将功补过’吗?”
你,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
应天棋理智上赞同着方南巳的观点,但在良知与情感这块还是觉得“把他们都杀了”这种处理方法有点地狱。
只是……
应天棋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沉默片刻,他突然垂死梦中惊坐起,一骨碌从床铺上翻起来:
“不对啊!”
“?”方南巳朝他微一挑眉。
应天棋瞧着那没事儿人似的在世阎王:
“这押送队伍里不是也有你的人吗?”
押送赈灾粮款队伍里的人员结构大致可分为“文武”两个部分,文就是张葵这样负责统筹和调度的主理人丶督办使,武则是负责押送的护卫与士兵之类。
後者用人一般是要从军队里调配的,当初应天棋把这事全权交给方南巳,虽说郑秉烛以他是武将不了解赈灾相关事宜为由,把真正掌权的丶能吃到油水的职位都塞给了自己人,但是随行军士这块由方南巳来调配当是毫无异议丶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应天棋自然以为随行的都是方南巳自己人,还想着後期能不能靠里边人捞到点郑秉烛贪墨的把柄,结果现在就得到方南巳一句轻飘飘的“都杀了”。
他果然是个不分敌我想杀就杀的邪恶青苔精吧!
应天棋心中森寒,连带着望向方南巳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唇亡齿寒的悲凉。
但方南巳迎着他那副表情,却显得十分莫名。
只挪开视线,轻飘飘答了一句:
“没有。”
“?”应天棋怔住,然後更懵了:
“没有?”
“嗯。郑大人有意排挤,臣何必去自找不快?他要揽下这个活,便随他吧,左右他塞进来的人将真正能够说上话的职位都占完了,随行军士这种无足轻重的角色,是谁的人都无所谓。”
方南巳这话说得毫无负担,却惹得应天棋火冒三丈:
“……无所谓?有所谓!朕交给你的事你就这样办?他要你就给,完事一个自己人都不往里放?我可是对你付出了很多希望与信任的,方南巳你对得起我吗!”
方南巳看看他,更轻松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又怎样?”
“。”应天棋没话说了。
他很想现在立刻马上跟方南巳翻脸然後转头就走。
但显然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大丈夫能屈能伸,等找到竞品或者平替再跟这位说拜拜也不迟。
于是应天棋在内心挣扎数秒再鄙视自己数秒,最後很屈辱地来了一句:
“那下次就不许对不起了。”
看他这副样子,方南巳多少猜到了他今日的来意:
“陛下今夜到访,是又有事吩咐微臣去做?”
“爱卿聪明!”
“陛下请说。”
既然方南巳都开口了,那应天棋就不继续铺垫了,直截了当提出自己的诉求:
“今日我已让丢了赈灾粮款的那批人回京领罪,在他们到达京城前,我要想办法先见他们一面。所以麻烦爱卿在半道就把他们劫了,做得稍微低调点。别人都无所谓,就这个张葵,一定要弄到,朕要想办法从他嘴里挖点东西。”
听过应天棋的话,方南巳倒没有太大反应,只点点头:“好。”
应天棋没想到他能答应得那麽痛快,有点意外地睁大眼睛瞧着他。
方南巳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坦然地回望过来:“怎麽?”
“没怎麽。”应天棋抿抿唇,念叨着:
“这次答应得倒挺痛快。”
这原本只是一句小声吐槽,可还是被方南巳听见了:
“是臣对不起陛下,自然要寻个机会,将功补过。”
“哟,到别人就是不给犯错的馀地,自己这就又把‘将功补过’擡上桌了?”应天棋不留情面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