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皇帝猜疑方南巳”这个点暂时能踩住,让这些人不会那麽迅速地把“方南巳塞人”和“皇帝提拔山青”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
不过这还不是眼下顶顶重要的事。
回去的路上,应天棋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上,手里转着核桃,实在头疼。
应瑀没什麽大碍,只脖子上几道淤青,再就是受了些惊吓。
他的王府被烧得面目全非,眼瞧着是不能住了,应天棋便准他暂时住进宫里,此时此刻,人正在他後边一辆马车上坐着。
今日之事,实在蹊跷。
突如其来的火灾丶凭空冒出的刺客……而且,让应天棋更不安的,是今天这事儿并没有触发支线任务。
这说明此案并不独立,可能是先前某件事的延续,又或者,并无可以深挖的内情。
应瑀一个什麽权力都没有丶谁也威胁不到的王爷,害他有什麽必要?
他威胁到了谁?
想来想去,应天棋也只能想到今日白小卓和自己说的那件事——
应瑀跟着张华殊的风,参了一本郑秉烛。
看起来,郑秉烛是近日唯一有作案动机的人,且他参与过妙音阁那场火灾,复刻手法把锅甩过去打个迷雾弹也是顺理成章。
只是他就这麽睚眦必报,应瑀骂他一句他就连王爷都敢杀?
又或者说……是应瑀不小心触发了陈实秋“露头就秒”的被动,他参郑秉烛的这一本让陈实秋嗅到了“此人有疑”的味道,所以授意郑秉烛把他除了了事?
……应天棋还是觉得不至于。
而且,如果真是为此,说难听点,应瑀根本不可能有命活着离开王府,他会直接死在大火熊熊的书房。
应天棋闭了闭眼睛。
要想推测一个事件的主宰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看这件事发生後谁受益最多。
可若是按这个思路顺下去……
应天棋头更痛了。
回宫後,他将应瑀安置在了舜华殿。
舜华殿离乾清宫不远,应天棋陪着安顿好应瑀後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殿内静静等着。
应瑀进了内殿沐浴,很快,他把自己身上的脏污和血渍都冲洗干净,换了身衣服,同应天棋一起坐在了舜华殿的窗下。
应天棋屏退了下人,亲自为应瑀倒了盏茶。
也不同他多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今番之事,阿兄可有怀疑之人?阿兄放心说,不必有顾虑,敢伤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应瑀没有回答,半晌,只苦笑一声:
“我一个闲散王爷,能碍着谁的道?自然是我惹了不该惹的人。我空有皇室名头却无实权,惹人记恨乃至报复,倒也正常。”
应瑀这话并没有明着点谁的名,应天棋却知道他所言何意:
“阿兄的意思是……郑秉烛?”
应瑀垂了垂眸:
“郑秉烛的心性,陛下不是不知。我想过他会记恨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这样胆大妄为。”
在外人眼里,郑秉烛是应弈十分信任爱重的臣子,现在应瑀敢当着应天棋的面说这番话,当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和决心。
应天棋微微皱了下眉,没有接应瑀的话,而是另道:
“其实我有一事不解……阿兄,你向来不关心朝政,从不引火上身,为何这次会去主动开罪郑秉烛?”
要知道,以郑秉烛今日之势,朝中官员连个敢在他面前大声喘气的人都没有。
除了张华殊不厌其烦即便孤立无援也一遍遍批判弹劾郑秉烛的恶行,应瑀是第一个敢提这事的人。
听见这个问题,应瑀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在月色与烛光下很轻地叹了口气:
“……如今你我已君臣有别,但是陛下,你要治我的罪也好,今夜,我想以兄长的身份,唤你一声阿弈。
“阿弈,张大人一生正直,呕心沥血为国为民。他那般痛恨郑秉烛,一次又一次地弹劾死谏,你可想过为何?
“郑秉烛是个蛀虫,有他在,国将无一日安宁。如今能此事出声的人不多,我恰好算一个,我知道我的声音微弱,什麽忙也帮不上,或许还会引你厌弃疏远丶甚至搭上自己……但是我必须这麽做。”
应瑀的眸子在烛火下隐隐闪着泪光,语调微叹,在安静的夜里显出一丝沙哑:
“你是我的君主,可也是我的手足,是和我一同长大的兄弟,阿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郑秉烛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