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赌方南巳不至于如此。
对峙的这短短真空期内,应天棋脑子里已经推演好了最坏的可能性。
下一秒,他看见方南巳动了。
方南巳很轻地眯了下眼睛,随手把下阕丢到一边,擡步走向应天棋。
他步子不快,甚至缓到有些散漫,但就是无端有股侵略性,让应天棋忍不住向後退去。
可他原本就是从床边站起来的,退无可退,还没半步,後背就抵上了床架。
应天棋心里有点没底:
“你……干什麽?”
他怕方南巳,一直都怕。
今天敢跟方南巳发这脾气,其实一大半都是在赌,赌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方南巳多少有点把他当朋友的意思,赌就算盟约破裂,方南巳也不会在这一刀了结了他。
但现在,应天棋又不那麽确定了。
他第一次在赌局开场後生出了想逃的心思,但还没等他闪躲开来,方南巳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他衣领,把他按回了床架上。
後背撞上坚硬的木头,有点疼。
方南巳按着应天棋,停在离他半步远的位置,垂眸看着他,眸底冷冰冰的,声音压得很低,没什麽情绪:
“你以为,若不是顾着你那点没必要的仁慈,他漠安王府那场大火,能活几个人?”
方南巳留了馀地,应天棋当然知道。
事发当时应瑀人在书房,刺客要想从书房劫走他,必然得先过开在书房伺候的那些下人。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自然是都杀了,但那刺客没有这麽做,而是挨个打晕了事。
方南巳顾及他的情绪,下手留了情面,没有多伤一个人。
可这不是应天棋想要的。
他不要这点情面,他要完完全全的掌控。
如果不能,不如没有。
“你不放那把火,所有人都能活。”
应天棋直勾勾望向方南巳的眼睛。
之後,他看见方南巳眼底翻涌的幽黑的情绪:
“陛下搞清楚,我是你的盟友,不是你的奴仆,我的身家性命不在你手里,我想做什麽事,不需要你同意。”
应天棋原本还想再和他辩一辩,让他换位思考,问他如果有一日自己为了他把沉龙寨和方南辰置于险境,他可能沉得住气?
但开口前,应天棋又觉得说这话没有意义。
因为方南巳可能真的不会介意。
至少从目前应天棋和他接触下来了解到的部分来看,方南巳人如其名,像条冷血的蛇,盘踞在潮湿阴冷的青苔间,什麽都不在乎,为达目的不拘使用任何手段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搭进自己的命也无所谓。
和这样的人,讲情讲理都是无用。
他随心所欲,想干什麽都只看自己心情。
“是吗?”
意识到这点,应天棋微一挑眉,说话再没留情:
“随时可能一声不吭把我或者我身边人推出去做局的盟友,我不想要,不敢要,也不需要。我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但前提是,你得让我有安全感,你得值得让我信任。如果不行,那咱们好聚好散。
“山青是你帮我插的棋,但我们不能达成共识,你的手段我也无法认可无法接受。所以,山青我不要了。”
应天棋擡手抵住方南巳心口,用力将他推开:
“你,我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