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原本也在琢磨这个人,闻言,他微微皱起眉,如实道:
“有点奇怪。说话听不出什麽,穿着打扮也没什麽特点,出手正气,一招一式……倒有些像军营里练出来的。”
“……军营?”
应天棋有些意外:
“如果真是行伍出身,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与其他朝代不同,大宣的军事制度沿用世兵制,顾名思义,就是家族世代为兵,军户家庭必须世代提供一名男丁服役,参军之後基本不可能退伍,除非到了60岁退役年龄,或者伤了残了,家里还需重新提供一名男丁补上缺口,本人才能退役离开军营。
所以这玩意基本上是一日为兵终身为兵,入了军营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基本不可能半路出来,除非像方南巳那样积累军功做大做强实现阶级跃升,否则就要家里一直送男丁参军,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当然,这只是针对平头老百姓,如果是公侯将相家庭,想把子弟送进军营历练磋磨,练个几年再拎出来干点其他事,那也是有的。
只是不知,眼前这位兄弟是什麽情况了。
应天棋一直眼瞅着那男人,瞧他安抚好那对兄妹,最後擡手拍了拍书生的肩,便转身离开了。
应天棋的视线跟着男人从一头挪到另一头,想看看他坐哪丶是独行还是有其他兄弟,或许能多瞧出点什麽。但让他意外的是,与那男人同桌的,竟还有方才站在桌上大喊“别打了”的那位富贵公子。
这虞家客栈虽说像极了一间大酒楼,但它的本质还在“客栈”,重点在住,因此客栈内并没有专供客人用膳的雅间,所有的桌位都在大堂。
男子与富贵公子所在的那桌,便是大堂最好的位置,通风,空间也大,还架着两扇屏风,与其他桌位对比下来,勉强能称得上一句“私密”。
“原来这两个人是一块儿的……”
“什麽?”
应天棋的念叨被苏言听见了。
苏言方才专心打架,自然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桌上独自崩溃劝架的小公子。
应天棋也没顾得上同他解释,眼瞧着那男人已经坐下继续喝酒了,应天棋眨眨眼睛,脑袋里顿时冒出了一个新想法。
他看向苏言,语速很快道:
“现在咱们重新规划一下身份,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俩是河东人,一起下江南探亲,我好读书,你好习武,我叫苏语,你叫苏言,听懂了吗?听懂点头。”
苏言被应天棋“叽里呱啦”塞了一堆话,其实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麽,只勉强听清楚了设定,然後懵懵地点了点头。
应天棋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行,一会儿跟我行动。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希望你不会被吓到。”
“……什麽?”
苏言听了应天棋的预警,警惕地盯着应天棋的动作,不知他即将做出什麽能吓到自己的事。
苏言自认跟了自家将军这麽多年,什麽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不会被轻易吓到。
直到他看见应天棋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像胡须的东西粘在了自己了脸上。
下一瞬,应天棋的面容在他眼里开始扭曲丶模糊,最後化成了一张平平无奇完全没有记忆点的面容。
其实苏言有那麽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张脸,但他没有细想,因为显然,目前有更值得他怀疑人生的事。
“你没事吧?”
应天棋把易容胡须贴好,与苏言对视片刻,而後,他感觉这孩子的目光都开始涣散了。
果然不是什麽人都拥有方南巳那麽高的接受度丶那麽随遇而安的美好心态丶活着挺好死了也行的美丽精神状态……应天棋晃晃苏言的肩膀,打算努力给他一个勉强合理的理由:
“如果我说我以前认识过一个江湖术士,他有着高超的易容技巧,与我一见如故後决定把他毕生心血凝成的戴上就没人能认出你是谁的易容胡须赠与我,我就得了这麽一件便携小巧实用性又高的宝物恰好在今日用上……你能信吗?能信点头。”
苏言更恍惚了。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应天棋说什麽他信什麽就是了。
于是他艰难地点点头。
“信了就端起你的杯子跟我走。”
应天棋一手拎茶壶一手拿茶杯,二话不说开始行动。
这里离京城那麽远,其实就算用原貌也没人知道他是谁。但提前晓得那男子有可能是军营出身,为保万一,应天棋还是易了容,以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