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哲宇连忙点头:“好。”
点过餐,何哲宇去卸妆了。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他应该是直接洗了个澡,毕竟拍一天戏身上多少有汗,赵序听着,他们的生活周而复始始而复周,浴室和人的水声交叠来去,在房间里借感官上的刺激亲近,纾解郁结,假扮一对下班夫妻。
赵序听着淋浴开关,淅淅沥沥的水停了,他老婆从里面清清爽爽地走出来,何哲宇不怎麽精致,他不认识任何香氛産品,有什麽用什麽,到哪儿就是哪儿的味道。
一股普通酒店洗浴用品的味道飘过来了,淡淡的,不高级不复合,没有前中後调,赵序看着何哲宇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洗变形的T恤领口一截锁骨,啪嗒一下把脑袋枕上去了。
何哲宇也没动,任由他靠着。
很淡,很淡,以至于他能分辨出,这是何哲宇的味道,干巴巴的,一点也不粘鼻腔,不冷不热不冻不烫,像新风系统很给力的房间。
太好了,何哲宇是个土鼈。
电影学院实在太香了,男男女女都是香的,邱月明和郑观雪两个精雕细琢的神仙有事没事也在那香香地讨论商业香沙龙香,都是些他听不懂的东西,就算价位相同居然也分个品味的三六九等。
每每这时,他犯贱就会从俩人前头过:“有什麽区别啊,你俩不就一个国贸味儿一个中环味儿吗?”
不是商场不是学校,不是那些批量生産标价高低的气味,何哲宇只是何哲宇,脱了所有他能分析分辨的特质和壳子,一个一无所有的空空荡荡的人,别人没法去评判他,他也没本事判断别人。
“你不用香水吧?”他轻轻问,“洗浴用品挑吗?香薰用吗?”
“不用,不挑,都可以。”何哲宇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以後都不用了,”赵序把鼻子埋在他刚洗干净的脖子上,“你自己都不能用。”
“嗯,”何哲宇多嘴问了一句,“您不喜欢?”
“别人用不用我无所谓,你不能用。”赵序很专横。
“明白了,我不会用的。”
餐很快到了,何哲宇没说谎,他确实吃不来辣,点来的微辣在赵序嘴里是纯咸,辣得何哲宇直吸气,淡得赵序拣了两个辣椒在嘴里嚼,才稍微好点。
“……不好意思,您觉得好吃吗?”何哲宇呼哧呼哧的,辣得眼睛嘴巴脸颊都红了,见赵序应该是嫌没味,小心翼翼地问。
“还行,不够辣,但我也吃不了辣了,”赵序吃了过瘾就完事,“以前喝太多了,又爱吃辣,吐血了。”
何哲宇愣了,眼睛睁得很大:“……血?”
“嗯,血,”赵序叹了口气,“本来唯一不会长胖的下酒菜就是小米辣了!算了,我这个年纪,应酬都够喝一壶了,也没那个闲情逸致跟朋友在酒吧小酌。”
不过他觉得可能跟辣没那麽大关系,三天两头一斤一斤地喝,吃什麽都得吐血,反正医生是这麽说的,忌油腻辛辣酒精,酒逃不了,前两个就戒了。
何哲宇说不出什麽话来,他只是望着赵序面上的无动于衷,又看了看外卖餐盒,最後学赵序的样子,拣了个小米辣塞进嘴里。
“嘶!”他的五官瞬间皱成一团了。
吃也不是吐也不是,何哲宇那张帅脸被辣得丢盔弃甲,捂着嘴猛猛换气,这会是真的变成新风系统了,赵序看着他被辣得要死,得意地大笑:“你干嘛!又菜又爱吃!”
见何哲宇答不了话,赵序大发慈悲去帮他拿水了,又想起来冰箱里好像有一小杯剧组送来的酸奶,把酸奶一起拿过来。
“给,”赵序递给他,“自己开吧。”
解完辣,何哲宇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他的眼神有点呆滞,赵序也不急,就拿视线把他的眼眶一圈一圈挖,深邃的双眼皮蒙了点汗,跟下过雨的荷叶似的,看得他想把水抹进他眼珠子里看他哭。
“……好辣啊。”何哲宇垂头丧气。
“你不是废话?菜都辣死你了,你还专挑辣椒吃,”赵序气笑了,“我带你去马来吃那个辣死你……吃nasilemak,再辣你一会得了。”
那道菜被戏称为辣死你妈,赵序本来想玩个烂梗,然後想起来何哲宇没见过他妈,玩这种梗就有点缺德了。
“可以,您很爱吃吗?”何哲宇认真地问。
“怎麽,我爱吃你就要吃?我爱吃的那能辣死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去山城吃火锅可是要的重辣,然後我同学在门口闻了一下扭头就走了,不跟我一块吃。”赵序觉得他好笑。
“我……我慢慢练,”何哲宇摸了摸脖子,“总会能吃的。”
赵序的眉毛扭起来了:“你干嘛非要吃我喜欢的?你吃你自己喜欢的不就行了。”
何哲宇没说话,两只大手在一块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中间圈着个酸奶盒,他又低着头揣摩圣意了,揣摩半天揣摩出一个还是说吧。
“我爸缺一条腿,不能出远门,他就说,让我替他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我来首都,他很开心。”
……
好无聊的类比。
赵序看着何哲宇被辣得还没消肿的嘴角,赤红赤红的,心里吐槽河城不就在首都隔壁,房子租远点就到了,你这也叫出远门啊。
只是最後吐出来的还是一句稍微没那麽刻薄的话:“我可不想当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