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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薛七良久没能发出声音，宋撷英猜得到他在想什麽，轻叹了口气：“你或许不想出去，可是我和谢胤都清楚，你和他留在小安城，不太可能活到现在。我说想看他能不能潇洒长大，现在我知道答案了，不能。”

这话一出，宋撷英就觉得脑子一疼，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的谢胤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对着他骂骂咧咧：“老子不潇洒？你大爷我比你潇洒多了！”

宋撷英不自觉地擡手按了按额角，承认单论聒噪闹腾，自己这种老人家绝不是谢胤这种小王八蛋的对手，且，薛七那倒霉孩子不知道怎麽长的，偏和那王八蛋心有灵犀，一瞅见他表情凝固，敏锐地跟换了一个人一般，立刻心领神会：“是不是谢胤不同意你说的话？”

宋撷英摇头，没理打岔的人：“谢胤在几十年里断断续续地恢复了记忆，知道小安城不是什麽好地方，所以想尽办法想带你出去。他最开始想的，当然是带你一起走，毕竟放你一个人在外面，说不定死得比留在小安城还快。”

薛七皱了皱眉，被压制之後换了一个地方冒出来的谢胤破口大骂：“放屁！我才没有说过这种话，我家七郎哪有你说得那麽废物？他一个人出去一百年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宋撷英感觉得到薛七回来之後，谢胤明显地活跃起来，之前一百来年没什麽动静显然是在蛰伏静养，说不定憋着坏什麽时候就要篡位夺权。

宋撷英压下混乱的思绪，继续道：“但是他是离不开小安城的，你应该能理解，他是我的一部分，而我和小安城，本质上是一体的，你可以理解馀烬用了一些办法在我的神魂上打上了契约，我就成了种在这里的树，谢胤就是树的枝桠，折了下来，也不能落到其他地方去，死了也只能烂在这片土里。”

谢胤叽叽歪歪地说这比喻恶心巴拉的，薛七也皱了皱眉，却提了另一个问题：“馀烬从哪里掌握了那麽逆天的法子？他这麽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养乌衣麽？”

这样的疑问薛七一直都有，只不过从前以为这样不可理喻的是城主，而今就算知道了城主之上还有一个操纵他的馀烬，但这疑问还是没法消解。

没想到宋撷英面不改色，极其自然道：“我不知道。”

薛七扬眉，显而易见有些讶异，宋撷英冲他摊摊手：“傀师会给线底下的傀儡多说什麽呢，怎麽叫我一声城主，就真当我是什麽人物了？”

薛七被堵得无话可说，低头皱着眉：“可你这麽有底气，总该知道些什麽吧？”

“原来七郎觉得我很有底气。”宋撷英靠在榻上，“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这种信任感？”

薛七内心并不平静，对于这种不好好说话的合作对象，难得露了点暴躁的神色：“既然说期盼我回来，那我对城主兴许还有些用吧？那就请您有话直说，拉拉杂杂地遛着我玩儿算什麽？”

宋撷英心里无端有些难过，似乎好像是因为薛七对他公事公办不掺感情饭态度伤了点心。但他终归只是笑了一下很低地说出一句“长大了啊”，随即就收敛了情绪，说起了正事。

“馀烬确实不曾跟我说过他的目的，但他奴役我几十年，我还是猜到些他的目的。他在利用我，做着一些尝试。”

薛七追问道：“什麽尝试？”

“仙界有个最大的秘密，被仙门那几个始祖牢牢地把控着。”宋撷英思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对合作对象坦诚一点好，不过灵气有限的秘密刚开了个头，宋撷英就发现薛七看上去并不惊讶。

薛七并不解释自己是从哪儿听来的这等大秘密，只追问道：“为此馀烬想做什麽？”

“他想，造出神界。”

“造出神界？”薛七心头一跳，“然後呢？”

“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方法，大致的做法就是找一个神魂，将他剥离之後具象化，再催动这个神识不断壮大延展，直到神识足够创造出一个空间。”

薛七觉得这虽然荒诞，但似乎又有几分熟悉，脑子里过了几道弯，终于想起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柳尘兮的离魂。

离魂剑灵虽然没有具象化人，但是作为足够强大的灵体，就撑出了一片剑灵空间，足够容纳柳尘兮戚眠风离魂剑主以及许许多多无名的残魂。

“所以整个小安城，就是你神识支撑的空间？”

“对。”宋撷英捞下酒葫芦，拧开喝了一大口，“馀烬最开始是尝试炼器，用器灵撑出空间，但一直失败。他觉得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当世的修仙者的修为都不够，不足以造出可以开辟空间的器灵，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天地灵物上。”

人的神魂，可不也是天地灵物吗？

薛七蓦地抿紧了唇，宋撷英则继续道：“我应该不是他唯一一个尝试对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其他成果，总之，我如他所愿在这个小岛上开出了一片空间，就是最开始的小安城。我原本的修为，化作了这片秘境里原初的灵气。”

“这对馀烬来说有什麽用呢？”

“他尝试用各种方法提升我的修为，我的修为提升，等同于空间里的灵气增加。”宋撷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嗤笑了一声，“如果在不吸纳仙界已有灵气的情况下，不断转化出灵气，不就等同于接通了神途，我不就是那个提供源源不断灵气的神界吗？”

薛七因惊讶而睁大了眼睛，随後又皱起了眉：“不对。”

“什麽不对？”宋撷英颇有兴趣的看着他。

“你真的能不吸纳灵气就增加修为吗？”

“如果灵气仅仅是指一般修行者利用的仙界里流动的灵气，我确实可以不吸纳就增加。”

这太超出薛七的认知了，他忙追问道：“那你是靠什麽？”

“万物有灵。”宋撷英留下这一句就匆匆转了话题，“从小安城成立那天起，馀烬就向人间大肆采买有灵者。那时并不论男女老少，包括灵妖灵兽。为了有足够的财力支撑，馀烬让手下人在凡间创立了一些秘密的据点，倒卖仙界丹药和器物，这就是繁光门仙馆的前身，而蒋容最早就是馀烬手下一个买办。”

然而薛七在听到“万物有灵”之後就彻底愣住了，反应了很久之後才意识到胸腔里翻涌的，是滔天的愤怒。

什麽造出神庭，道貌岸然的说辞底下，从头到尾都是视衆生如蝼蚁，视生灵于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