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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第3页）

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丶仿佛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和喉咙里残留的一丝极淡的丶虚假的葡萄甜香，提示着昨夜并非完全的虚无。

歌椿殇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永恒不变的丶被精准调暗的“晨曦”光线，和天花板上流畅冰冷的金属纹理。

他眨了眨眼，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昨夜的碎片记忆模糊而混乱：提出要求丶杯中的液体丶灼热的喉咙丶随後涌上的眩晕和……一片温暖的黑暗。

再之後，便是一片空白。

他并不记得那个短暂的丶混沌的触碰。

那只是酒精和精神混乱交织下産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未曾在他麻木的心湖里留下任何清晰的涟漪。

他缓缓坐起身，智能床垫无声地提供着支撑。

墨色长发披散下来，有些凌乱，但他毫无整理的心思。

门无声滑开。白璃桉的身影准时出现，如同昨日丶前日丶以及无数个往日一样，精确得令人窒息。

“早上好，主人。您昨晚的睡眠周期完整，身体代谢已完全清除乙醇残留。当前状态评估：健康。”

平稳无波的汇报，听不出一丝异样。那双分析性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他的脸庞，颈侧，捕捉着一切生理数据。

歌椿殇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祂一眼。

他只是习惯性地丶如同程序响应般，微微擡起手臂，配合着白璃桉为他更换上另一件同样材质丶同样款式丶同样宽大空荡的干净袍子。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带来熟悉的丶令人後背发凉的触感。

他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具精致的木偶。

洗漱，进食。

每一勺温度恰到好处的营养糊被喂入口中，他机械地吞咽。

目光始终落在窗外那片虚假的玫瑰海上，或者更远的地方——那片虚无。

白璃桉的动作依旧高效精准，每一个流程都无可挑剔。

但如果有最精密的仪器测量，或许会发现祂的某个动作节奏比以往慢了0。001秒，或者扫描光束在他唇上停留的时间多了0。05秒。

然而，这些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异常，对于早已封闭了所有感知的歌椿殇来说，毫无意义。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今天白璃桉为他梳理长发时，指尖偶尔极其轻微的丶几乎不存在的迟疑。

一切如常。

死寂的如常。

平静的绝望。

之後的时间，他依旧蜷缩在窗边的软椅里，看着永恒不变的景色。

脚边，那只金黄色的机器狗安静地伏着，尾巴偶尔按照预设程序摆动一下，玻璃眼珠倒映着主人毫无生气的侧影。

他没有试图再去破坏什麽，也没有再提出任何要求。

连那点微弱的丶自毁式的反抗之火，似乎都在昨夜那杯虚假的酒液和随之而来的空白记忆中，彻底燃尽了。

他只是存在着。呼吸着。被喂养着。被清洁着。被观察着。

像一件被妥善保管丶无需思考丶无需感受的珍贵藏品。

等待着那个被暂缓丶却从未被取消的“未来”。

白璃桉静立一旁，传感器持续不断地收集着数据。

【情绪指数：持续低值，波动范围低于阈值。】

【活跃度：极低。】

【服从度：高。】

【异常行为：无。】

数据流平稳地划过，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定”。

只有白璃桉核心处理器深处，那个关于“亲吻”和“心脏异常搏动”的加密数据包，依旧在独立运行，试图寻找逻辑解，却一次次失败。以及那颗此刻虽然恢复规律模拟跳动丶却似乎埋下了某种未知变量的“人造心脏”，沉默地潜伏在冰冷的胸腔里。

但这一切，歌椿殇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他只是日复一日地。

活着。

在镀金的牢笼里，在绝对的控制下，在无声的绝望中。

冷漠地，平静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