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熠欲哭无泪:“有是有,但暗道图纸一直只有父皇知道,他刚刚驾崩前才告诉我图纸藏在紫宸殿的牌匾内,如今我也不知道机关在哪里。”
“那完了,”涅公公面如死灰,“等死吧。”
“或许也有办法的。”
衆人齐齐擡头,看向声音来源——贺君旭神色萧索,面沉如水地说道。
虽然他如今经脉气机被体内的尾生蛊压制而无法施展内力,但贺家还有一道家传秘学《祝赤真经》,其第十一重境界“灵台烬”,能够在短时间内强行爆发出不可阻挡的威力,足够他带着赵熠闯出这里。正如他父亲贺凭安当年便是在经脉堵塞之时开啓了灵台烬,从而救下了遇刺的庆元帝。
代价是命火燃尽,人死灯灭。
此事,庆元帝心知肚明。
他驾崩前,清楚了所有位高权重的王公将相,唯独贺君旭,即使御前不敬,即使官位不低,却因为庆元帝念着当年贺凭安舍身救驾的情意,一直安然无事。
原来他连这一劫也已经算好了。
他为他的太子真正铺好了所有的路。
诚然,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就算他不开啓灵台烬,赵煜的人也会冲进来把他们杀光,横竖是死,自然是当英雄而死更划算。
作为一个武将,他并不吝惜自己的命。可是,贺君旭心中彷徨,可是楚颐还在家里等他买撒了糖霜的桂花酪回来,他亲口答应的。这一生楚颐被许多人欺骗,难道他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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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殿门被撞开的时候,赵煜的叛军鱼贯而入,彻底占领了这座天子寝宫。然而除却龙床上庆元帝已渐凉的尸身以外,殿内再不见人影。
赵煜拧眉,难道真让他们摸索到机关,从密道里逃走了?他面色凝重:“派一队人到宫内四处查看,其馀人仔细搜。”
叛军四散搜捕之时,提前爬上横梁的贺君旭凭空跃下,朝赵煜的方向射去一支袖箭,擒贼先擒王,若能抓住光王这造反首领,或许他便有一线生机。然而赵煜四周围着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武林高手,贺君旭空中的攻势迅速被刀光剑影遮盖,他没有了轻功,但仍然灵活,脚尖飞快在几个叛军肩膀上踩了几脚,借力稳稳落地。
他藏在袖中的暗器一共三发,现在已剩下最後一支。
藏在床底与柜中的赵熠等人均已被找到,一切似乎已经步入死局。
贺君旭心里如同溺水的石头,念动内功口诀时,他不由得想,楚颐现在不知用早膳没有呢?
然後便被一阵由外及内传来的喧嚣声打断了思绪,一队同样穿赤色锦衣的真正仪鸾卫冲入静心殿,同叛军厮杀起来。更远的地方,一人红衣窄袖,发冠高束,提着一支红缨枪,像一团火焰一般破空而来,一枪挑开了正要向贺君旭袭来的剑。
来人持枪挡在贺君旭身前,回头冲他一笑,熟悉的脸,不常见的丰神俊秀丶明艳张扬:“如何,我的枪法也不差吧?”
“楚颐!”贺君旭的目光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心里既惊喜又疑惑又担忧,此处危险,他怎麽来了?皇宫深深,他怎麽来的?
就在贺君旭刚被召进宫不久,楚颐正睡着回笼觉,便听见窗边有道聒噪的鸟叫,咕咕咕,咕咕咕——等他烦躁地起身,却见一只满身鲜血的红羽鸟立在窗台,这是他豢养培训过的信鸟,给了雪里蕻用于应急联系,如今已经气息奄奄。
楚颐一凛,起床气消了大半,披上衣服便赶往光王府。
白日潜入王府并不容易,但今日的光王府却显得格外安静与空荡,楚颐心中越发不安,等赶到软禁雪里蕻的耳室,便见他师父已经先一步赶到,正在和一人打斗得难舍难分。楚颐提枪加入,师徒二人两面夹击之下,总算让此人败下阵来。
“怎麽回事?”尽管制服了这个暗卫打扮的人,楚颐心中的不安却更甚,赵煜府邸戒备森严,若平常发出这种动静,早就引来许多府兵与侍卫了,如今却一个来人也没有。
雪里蕻抱着尚未足月的婴孩,急得语无伦次:“赵煜他丶他……好像要去造反!”
昨晚中秋,雪里蕻抱着孩子睡觉,房间静悄悄的,但是他看到了,月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映出一道影子。有人在窗户外风露立中宵,看了自己一夜。
他知道是赵煜,只是赵煜不说话也不动作,他便也装作不知。
一直到夜色阑珊,天空从苍玄色变成浅紫色,雪里蕻才恍惚听见那人在窗外说:“雪里蕻,我要走了。”
雪里蕻一夜没睡着,人也迟钝了许多,他躺在床上与窗外慢慢清晰的人影对视,下意识问:“去哪儿?”
“去迎接我的命运。”赵煜平静地说道。
朝雾萦绕在他冠玉一般姣好的脸庞上,在这将曙未曙的破晓时分,他的神情褪去了一贯的暴戾与愤恨,难得地平和丶冷清。他指节叩了叩窗扉,便有一影卫应声而至。
“若我回不来,他会带你们离开京城。”
语毕,他又恢复回那副轻狂讨厌的模样,挑衅地朝雪里蕻一笑:“若我能回来,就让你当个皇後玩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