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
他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懊悔,“当年秦如海苦苦哀求我和康律师……我一念之差,动了恻隐之心。也担心棠丫头年纪太小,即便到了21岁,也未必担得起这副重担……就……就夥同康律师,擅自篡改了遗嘱,让秦如海成了集团的控股股东。楚老那边……我们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可我万万没想到,秦如海竟如此……如此不成器!”
说到最後,他的语气带着痛心疾首的悲愤。
他拄着拐杖,极其艰难地撑着身体站起来,对着谢棠,深深地丶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孩子……我,为当年犯下的大错,向你道歉……”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谢棠站起身,对着这位白发苍苍丶曾经受爷爷无比信任的老人,也郑重地鞠了一躬。
“罗爷爷,歉意我收到了。”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重要的是现在。既然我才是思科集团法律意义上真正的控股股东……”
“就算你是又怎样?”
尖锐的反对声立刻打断她,“你有什麽本事接手集团?能比你那个废物老爹强多少?”
“公司现在就是个烂摊子,你怎麽收拾?你有什麽办法让公司起死回生?”
“哼,空口白话!就算你拿着所谓的遗嘱,只要我们股东不认,股东名册上照样没你的名字!”
“你现在跑来接手,是不是就想趁机把手里的股权卖个好价钱?”
连珠炮般的质问和指责劈头盖脸砸来,如同一群愤怒的马蜂在耳边轰鸣,几乎要将谢棠的理智淹没。
罗延方闭着眼,仿佛陷入了回忆或自责,对周遭的喧闹充耳不闻。
谢棠默然站立,任由那些或鄙夷或怀疑的声音冲击着耳膜,脸上看不出喜怒。
直到质问声稍歇,她才擡起眼,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或激动或冷漠的脸。
“坦白说,”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下来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在来这里之前,我确实没有任何管理庞大集团的经验,也从未想过要接手它。”
“那你赶紧开个价!”立刻有人叫道,“把股权卖了大家都省心!我就不信我们几个凑不出钱来买!”
“这主意听着不错。”谢棠嘴角勾起极淡的丶甚至带着点嘲讽的弧度,“卖掉股权,拿钱走人,彻底摆脱这堆烂摊子,我确实轻松多了。”
她话音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可问题是,股权到了你们手上,思科集团就能好起来吗?它是我爷爷耗尽毕生心血打造的事业!他留给我股权,是希望我能守护它,而不是在他去世後就把它拆卖了!所以……”
她目光落在楚颂身上,“我不会卖股权。”
楚颂目光贪婪地回望着她。
谢棠冷脸移开了目光,“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倒下。我知道让你们接受我很难,我给你们时间考虑,也希望你们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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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门在身後关上,隔绝了里面复杂的目光。
谢棠刚松一口气,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谢小姐,请留步!”是刚才那个叫罗华的男人。
他快步上前,小心地觑了一眼楚颂,压低声音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楚颂对谢棠点点头:“我在门口等你。”
待楚颂走远,谢棠才看向罗华,神色疏离:“罗经理,有什麽事?”
罗华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谢小姐,我是罗延方的孙子罗华。虽然我是沾了爷爷的光进的公司,但也是从最底层的业务员一点点爬上来的,该吃的苦一点没少吃,才坐到今天营销经理的位置。”
他顿了顿,观察着谢棠的表情,“我看得出来,您对管理这麽大的集团确实……力有不逮。那些股东也都是老顽固,没那麽容易接受您。您看这样如何?”
他伸出食指,“一千万!我出一千万,买下您手里的股权!”
见谢棠不语,他连忙补充:“您也知道,集团现在江河日下,股价早就跌得不成样子了。这个价格绝对公道!我爷爷是创始股东之一,对这公司感情比对我这亲孙子还深!我们罗家是真心不想看着它落到外人手里被拆解收购啊。您考虑考虑?”
“一千万卖给你?”谢棠轻轻笑了起来,“罗经理,你知道楚颂楚总愿意出多少钱买我手上的股权吗?”
罗华立刻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充满急切:“多少?”
谢棠伸出两根手指,交叉比了个“十”字,“十亿。你能拿出比他更多的钱吗?如果行,股权我立刻卖给你。”
罗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溜圆,傻在了原地。
谢棠不再多言,也并未将罗华的插曲放在心上,和楚颂签订的那份置换协议虽然不光彩,但此刻它反而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保护着她手中的股权不受觊觎。
可是,她低估了贪婪能让人变得多麽疯狂。
罗华站在原地,脸上那副殷勤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凶光。
“十亿?你耍我!”他盯着谢棠离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爷爷对思科倾注了那麽多年的心血丶他和兄长多年奋斗的憋屈丶以及对那43%股权巨大价值的贪婪,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只要拿到她签字的转让协议,总有办法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