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不是‘代持’?你……篡改了遗嘱!”
秦如海浑身一颤,被这句质问刺穿了最後的心防。
他颓然低下头,不敢再看谢棠的眼睛,声音几不可闻,却字字如重锤砸在谢棠心上:“是我丶我设法说服了康律师和罗叔,我们一起改动了一些内容,让它……变得对我有利……”
果然!是篡改!是赤裸裸的侵占!
谢棠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男人的卑劣,远超她的想象!
秦如海沉浸在巨大的悔恨和自我厌弃中:“我丶我以为我能,可我把自己丶把整个思科都拖进了深渊,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就撑不下去了,走投无路,只能求到楚家……”
谢棠强迫自己冷静,继续追问:“这些事,我妈妈……她知道多少?”
“信托,她应该是知道的,或许是不愿你过早背负这些压力才没有告诉你……”
“那麽,和楚家的联姻……”谢棠的心沉了下去,“也是这笔‘交易’的一部分?”
她几乎可以肯定。
“是。”秦如海的声音低如蚊呐,“这场联姻,是楚家出手救思科的条件,而楚老爷子,亲自指定的人,只能是你……”
谢棠压下翻涌的心绪和疑虑,最後,问出了一个她最渴望知道答案的问题,“除了这些,爷爷他还留下过什麽话给我吗?任何话……都好……”
秦如海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记忆中艰难搜寻。
最终,他缓缓地丶用一种近乎模仿当年楚老爷子语气的口吻说道:“楚伯有一次提起过,他说,当年你爷爷帮了楚家一个大忙後,他曾跟你爷爷开过玩笑:
“阿棠这麽喜欢阿颂这孩子,不如咱们两家联姻,等他们长大了,就让阿颂娶阿棠过门……”
“老古董!什麽年代了还搞联姻这套!阿棠是很喜欢阿颂,小孩子玩伴的情谊,要是日後真有缘分,自然能成佳偶;要是没那缘分,硬用婚姻捆在一起,反倒是害了两个孩子!”
“我家的娃儿,以後嫁的人不必大富大贵,但定要真心实意爱她丶疼她!我得好好活着,将来替她把把关!”
模仿到这里,秦如海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谢棠爷爷特有的得意。
“不过嘛……我相信阿棠看人的眼光!那丫头,鬼精着呢!”
听着这些通过秦如海转述的丶属于爷爷的丶鲜活的话语,谢棠的心如同被一只温暖又酸楚的手紧紧攥住。
爷爷明朗的笑容丶开怀的笑声丶充满信任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
接管思科?
这个念头此刻在她心中激不起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沉的空白。
汹涌而来的,是无边无际丶深入骨髓的遗憾。
遗憾再无法亲耳听到爷爷一声声亲昵的“阿棠”,遗憾无法挽着他的胳膊听他讲军队那些趣事,遗憾爷爷走前那个漫长的暑假,自己为何偏偏去了远方的外公家……
一步之遥,便是永诀。
爷爷慈爱的脸丶爽朗的笑声丶最後那份遗嘱上力透纸背的期许……
与秦如海那张涕泪横流的丶可悲又可恨的脸交织在一起,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
愤怒丶悲伤将她淹没,还有那无处安放的丶巨大的遗憾……几乎要将她撕裂。
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门在谢棠身後无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令人窒息的悔恨与谎言。
走廊的冷气吹在她汗湿的脊背上,激起一阵寒意。
她没有立刻离开,只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微微仰起头,紧闭双眼,要将汹涌的情绪强行压回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