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麽?我让其他保姆给你做……”
楚颂只答:“出去吃。”
“好。”
看着于婶转身时那担忧的一瞥,楚颂别开脸。
这个看着他长大丶见证了他如何被“驯化”成楚家完美继承人的老人,最明白他心底积压了多少无法言说的委屈和愤怒——
楚逸被带回时的屈辱,母亲被迫接受的无奈,还有他急切想通过婚姻逃离的渴望……
每一件都像沉重的枷锁。
于婶心底叹息:这孩子,什麽时候能挣脱这阴影,真正的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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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花园,谢棠扶着谢霜散步,母亲气色渐好,笑容也多了些。
谢霜望着地上几片零星的金黄银杏叶,忽然低叹:“很久没去看你外公外婆了……”
谢棠心知这是母亲深埋的心结。
母亲继承了外公的傲骨,却也因当年执意嫁给秦如海与娘家生出难以弥合的裂痕。
离婚後她默默尽孝,生病後更是只字不提生病的事情,只让谢棠每年去探望他们。
“国庆我就去看他们,”谢棠轻轻揽住谢霜瘦削的肩膀,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我还会接他们来看你。前提是,你得养好身体。”
谢霜眼圈蓦地红了,抓紧她的手:“阿棠,对不起……妈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还拖累你……”
这样的话,谢霜说过无数次,谢棠也宽慰过无数次。
可病痛像无形的锉刀,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锉开她心底最深的伤口,让那些被宽慰话语暂时抚平的愧疚,又如野草般疯长出来。
“妈!”谢棠目光微转,打断她的自责,“你还记得我五岁那年吗?我把爷爷那块宝贝澄泥砚弄坏那次……”
谢棠的话瞬间打开了谢霜记忆的闸门。
那些尘封的丶关于谢棠童稚岁月的片段,带着阳光和草木的气息在脑海中鲜活起来。
“怎麽不记得?”谢霜唇边浮起真切的笑意,驱散了些许笼罩着她的阴霾,“那东西多金贵啊,是你爷爷的老战友送的,窑火里十存其三的珍品……”
她看着谢棠,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对往事的温柔回溯,“你倒好,拿去给外头的野猫当食盆!摔碎了还嫌那砚台不经摔,你爷爷当时心疼得,哎……”
“爷爷心不心疼我不知道,但他可大气了,就说‘一件物品而已,摔了就摔了’,倒是你啊,”谢棠皱起鼻子,笑得像个闯了祸还被偏袒的小孩,“抄起笤帚就追着我满院子跑!我那会儿才知道,原来温柔的妈妈,急起来也能‘跳脚’!还好我跑得快,你追不上!”
“我那是追不上吗?”谢霜笑道,“我是舍不得打你,做样子吓唬你的。”
那些画面——女儿天真烂漫的笑靥,无忧无虑追逐的身影——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却早已深深刻入她生命的年轮。
而此刻,眼前这个曾经需要她庇护的小女孩,已长成了比当年的她更坚韧丶更自信丶也更懂得如何去爱的女人。
这份成长,是谢霜病痛中最深沉的慰藉。
看到母亲脸上终于漾开笑意,谢棠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午风的凉爽拂过脸颊。
谢霜的目光投向湛蓝的天空,眼底浮起薄薄的水光,“阿棠,等妈好了,一定亲自去给你外公外婆赔个不是。”
“嗯,好。”谢棠应着,小心地将母亲微凉的手拢在自己掌心。
风渐凉,谢棠送母亲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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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完成~清明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