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笑了笑,他笑起来,像太阳底下的冰块,“说不定要从灞桥烟柳里气活过来。”
不是青龙会的人。
尤明姜稍稍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认同道:“是啊,那帮子蠢货,的确是该找个私塾先生补补课,或者趁早换个秀才当老大。”
看样子他只是来求医的,那大夥儿就少了一个潜在威胁。
情况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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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梁上传来衣袂翻飞声,路小佳倒悬而下!
见状,海四爹挥舞着朴刀砍去,却见寒光一闪,手中朴刀断成了几截儿,闷哼着倒退了两步。
尤明姜神色一凛,擡手甩出几枚银针。
“咄咄咄——”
银针钉进了房梁,路小佳轻盈地落地,衣摆掀飞了神案上积攒的厚旧香灰。
待衆人回神,他已拈起神案上冷硬的饽饽咬了一口。
“好针法。”路小佳歪着身子,左手的手肘撑在神案上,右手捏着冷饽饽往嘴里塞,“就是准头差了点儿。”
准头差的好针法?他这是在嘲讽自己?尤明姜皱了皱眉,指缝扣了枚银针。
他瞥了一眼尤明姜的银针:“大夫还可以随身带凶器?”
尤明姜护住衆人,肃然道:“屠夫尚有两把骟猪刀呢,你的无鞘剑,可比我的银针危险多了。”
把冷饽饽抛回供盘,剑光倾泻,一枚银针冷不丁地钉在剑身上,又被弹飞!
路小佳懒洋洋地收剑,几粒光洁的花生落在他的掌心里。
他轻嗤道:“大夫都像你这麽凶?”
尤明姜沉声道:“你要是再敢轻举妄动,下一针,可就不是钉剑了!”
路小佳“啧”了一声。
尤明姜嗅到了金疮药味儿,眼珠一转,说道:“你的金疮药还不错,止血的九龙川,镇痛的木香,祛腐生肌的豆豉姜……可洒在伤口上,效果却不好,是也不是?”
路小佳撑着神案的手指,每听一个药名,就微微收紧一分。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震得伤口又裂开了,血渍在白衣上晕开更大一片。
再擡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这个铃医确实有能耐,竟然能在血气里辨出他先前用过什麽成分的金疮药。
他站直了身子,丹凤眼斜乜着她,“却不知,尤神医妙手仁心,救不救得了我这伤?”
“我一介江湖铃医,又哪里敢承阁下一句【神医】?”尤明姜淡淡说道,“你的伤要缝,这缝嘛,可不是白缝的。”
路小佳扯下腰上的钱袋,在手里掂了两下,挑眉道:“你想要多少诊金?”
“诊金先另说,”尤明姜耸了耸肩,伸出手,指着因为馋花生而被他凶哭的小何,“劳烦阁下,先把我家小孩儿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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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锅花生小米汤熬好了。
试过毒後,孟星魂丶石群和小何,乖巧地坐在干草堆上喝花生小米汤。
他仨晃着小短腿儿,各捧着一碗汤,“咕嘟咕嘟”地喝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孩子们每喝一口,就满足地感叹一次:“哇,好喝,要是能天天喝就好了!”
海红珠和高寄萍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尤明姜和路小佳的身上。
海红珠握住了燎壶的把儿,高寄萍抄起了顶门的棍儿,海四爹则一边假装给骡子修蹄子,一边将钉锤紧紧握在手里,朴刀放在腿边。
他们随时准备和路小佳拼命。
风暴的中心往往是最安静的。
路小佳低笑出声,只觉得这一窝子老弱病残蛮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