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个个儿都是血性汉子,靠着一身力气吃饭。因着大名府狗官谭道的压榨,才落得如今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前阵子石矿塌了,沙老五被埋了半日,好不容易救出来,却瘸了一条腿,官府却不闻不问,反诬他们破坏矿脉,断了他们的生路。
七兄弟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铤而走险,在这乱石岗中做起了无本买卖。
这次是听了个信儿,才在这荒山野岭里日夜蹲守。饿急了就啃点树皮,渴了就接点雨水喝,遭了大罪了。
他们这麽拼命,无非就为了等一个消息!
听说那该死的大贪官谭道,巴结上了惊怖大将军,要偷运一批龙眼大的明珠做生辰礼!
整整七十二颗明珠啊!
这哪儿是明珠啊,根本就是从老百姓骨头里榨出来的膏脂!
他们心里也打鼓,怕这消息不准,白忙活一场。但有一丁点儿指望,也得试试不是?
所以,他们是大股的镖车也盯着,像这种官家式样的小车也不放过。
今天可算等着了!
这骡车看着是不起眼,但偏偏赶车的尤明姜一身官差味儿,车上挂着驿站的灯笼……
正经官差谁走这种鸟不拉屎的道儿?
沙老大一看,气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谭道这王八蛋,真狗日的狡猾!还想着蒙混过关?兄弟们,别放过它!”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上面那出乌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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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大嫂还在低低地抽泣。
怀里的小家夥瞳孔半睁着,懵懂地看向沙大嫂,小手伸出来,抓住一缕头发,见娘不理会,突然“哇”地哭得更凶了,小脸憋得通红。
沉默了一会儿,尤明姜解下自己的炒面口袋,轻轻递给沙大嫂:“别让孩子跟着遭罪,这炒面你先拿着……”
海红珠眼睛一亮,立刻从车厢里掏出身子,把自己的炒面口袋递过去,清脆地说:“我的也给你们!”
沙大嫂愣在原地,盯着眼前两个炒面口袋,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伸出手,刚一碰到炒面口袋,就痛哭了起来。
恨不能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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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丶谢谢……你们真是好人……”
沙大嫂一边作揖一边道谢,眼泪和雨水一起打湿了她的衣襟。
“没出息!谁让你接的!”沙老大急得眼睛通红,嗓子沙哑。狗腿子给的东西,死也不肯吃,半口都不会沾!
“我不是官差,车上也没有赃物。”
尤明姜轻轻掀开车帘一角,露出车内的老弱病人,“挂上驿站灯笼,是为了避开流民。”
沙老大张了张嘴,怒火渐渐消了。
仔细看去,这车和人的确不像押运贵重物品的样子。
沙家七兄弟看到这一幕,终于泄了气。
他们落草为寇,不就是为了给家人找一条活路麽?
尤明姜轻轻叹气:“我们的车坏了,也是拜你们的绊马索所赐……”
“绊马索不是我们弄的!”沙老五挣扎着擡起头,急切地说,“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们沙家兄弟虽然落了草,但敢作敢当!这绊马索绝对不是我们设的!”
不是他们?
那又会是谁呢?
尤明姜心中一紧:这荒山野岭里,竟然还藏着另一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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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她沉吟着缓缓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赃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儿。但我猜,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你凭什麽这麽说?”沙老大猛地擡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尤明姜问他:“你们呢?打哪儿听说的这件事?”
沙老大嗓音沙哑:“道上都在传……有人说邓定侯的镖局接了暗镖;也有人说谭道不信任镖局,要让驿站的人假扮官差偷偷运输……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这里碰碰运气。”
沙老二激动地插话:“不管他用什麽方式运送,只要是谭道的东西,抢了就不为过!”
尤明姜反问:“既然谭道是个狗官,那他要运什麽赃物,怎会让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沙老大张了张嘴,最终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