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杂蔬豆腐汤[新]暴风雨前的宁静……
雨过天晴,骡车停在了一处荒废的院落。
尤明姜没走太远,她蹲在泥地上,手里使着小木棍儿,“吭哧吭哧”地撬着野菜。
这当口的野菜,就数马齿苋和水芹菜最是应季。偏是这一带生得尤其旺,一丛挤着一丛,绿盈盈地晃人眼睛。
这两样都是凉性的,马齿苋能利水,水芹菜能祛湿,摘回去和豆腐一锅烩了,赶上这样容易中暑的天时,喝上一碗,浑身都舒坦。
尤明姜轻轻一撬,搞起了一丛水芹菜,往水里涮了几下,根上的泥浆流走了,露出青嫩嫩的茎秆,水灵灵的,看着就脆生。
她甩了两下水珠子,随手丢进竹编药篓,和早先摘的马齿苋混在一处。
说来也怪,这一路顺得有些蹊跷。只有缠人的蚊虫,怎麽熏艾都轰不走。
太安静了。
那绊马索及其主人,竟再也没露过痕迹。
车轱辘上还留着修理的印子,明明白白摆在那儿。要不是有这个凭据,她真要把乱石岗的事儿当成自己梦游了。
突然,她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明晃晃的白光下,知了没命地叫着,一声接一声,没个消停。空气又黏又闷,但除了蝉鸣,似乎还掺了别的动静。
那是灌木丛“窸窸窣窣”的轻响,还有一道极浅的呼吸声,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後。
明摆着是打定了主意来跟踪的。
尤明姜低下头,心里慢慢冒出一个朦朦胧胧,又莫名笃定的念头:绊马索的主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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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最怕自己先慌了神。
她没回头,只似蹲累了般自然起身,挎起装满野菜的竹编药篓,不紧不慢地继续朝前走。但一只手已悄悄垂下去,虎撑滑入掌心。
一步,两步,三步——
尤明姜倏地转身,手里的虎撑“嗖”地化作一道银环,疾射向侧後方的灌木丛。银环在枝叶间迅猛一绞,又稳稳飞回她手里。
只打落几片碎叶,连个鬼影都没逮着。
树干上的知了,还在没完没了地叫着。越叫,周遭越被衬得静悄悄,静得离奇。
到底藏在哪儿呢?
老槐树後面?左手边儿的乱石堆?还是身後那片狗尾巴草丛?
尤明姜皱了皱眉,扫过那几个可能的藏身点,猛然一仰头,视线刮过头顶交错的树冠。
空空如也。
该不会是她自个儿胡思乱想,听错了?
不对!绝不是风吹草动闹的误会!
尤明姜摇了摇头,立刻驱散了这个天真的念头。一股强烈的直觉攫住了她:暗处一定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等着她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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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左前方几片树叶无风自颤,簌簌往下落!
尤明姜手中的虎撑,再次脱手而出,“哧溜”一声破空而去,精准地穿过那片晃动的枝桠,可惜又打了个空,徒劳地转回她手中。
日光穿过枝叶,在她脸上割出明晃晃的斑块,刺得人睁不开眼。
和她躲猫猫麽?
等她沉不住气,等她转身走人,才好继续阴魂不散地缀上来?
尤明姜低低骂了句粗话:“他龟孙的。”
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在这荒山野地里听得特别清楚。她啧了一声,被这声音一打岔,心下反而豁亮了。
“也罢,”她心说,来人武功不俗,绝不是沙家七兄弟那样的莽夫。姑且让他先溜达着,“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等逮住了人,非倒吊起来抽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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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姜跟遛狗似的,专拣了日头毒辣丶没遮没拦的地儿走,左一转右一拐,自顾自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确信对方还牢牢跟着,这才转回一行人临时歇脚的小院。
院墙是用黄土夯成的,被雨水冲得沟沟坎坎,露着掺在泥里的草梗儿,簌簌往下掉渣。
狗尾巴草从墙缝儿里挣出来,黄蔫蔫的丶瘦伶伶的,随风轻轻地晃着。
人搬走了,屋子就死了。
没了人的鲜活气儿滋养,院墙也一天天垮下去,偶然落了些草籽儿,草籽儿懵懵懂懂地冒出一捧野绿,又变得黄蔫蔫,只剩下荒芜。
世道动荡,这样的荒村小院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