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豆腐汤已经凉透了,汤面凝着暗沉的薄薄油皮,因着方才溅出去一些,只剩下一点浅浅的底儿了。
他别无他法,只好像条蛆似的,浴血的身体蹭着地面,一拱一拱的,挪到了豁口儿的粗陶碗前面。
低下头,用舌头去舔碗里头的豆腐汤。
凉透变浑浊的豆腐汤,软塌塌的豆腐渣,软烂暗沉的葱花,每一样儿看起来都很让人倒胃口。
强行按捺下心底的抵触情绪,于春童忍着恶心,喝了一口,胃里翻江倒海,又吐在了旁边的草木灰上。
想他蔷薇将军一向是风头最盛,论聪慧和心机,绝不亚于萧剑僧和唐仇。
他把凌落石这个老夯货都骗得团团转,如今却被个贱人打得遍体鳞伤,沦落到被人当成一条狗,拴在这儿吃残羹冷炙的地步。
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里,于春童默默饮泣,心里的恨意达到了巅峰,被打花的俊脸越来越扭曲。
要是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和尤明姜多说废话!
他会直接上来一刀戳翻她,砍断她的四肢,把她做成人彘,在她的七窍里都插上蔷薇花,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呜呜呜……”想到这儿,于春童哭得失魂落魄,真是悔不当初,一步错,步步错。
他的确是後悔了。
只是这个悔,却不是忏悔的悔。
于春童的眼里,丝毫没有半点儿悔意。
他後悔自己做出了错误的抉择,导致自己踢到了铁板,而并不後悔自己错把铁板当棉花而踢出去的那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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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从来不缺少像于春童这样的人。
将来或许有朝一日,他们反用一种春秋笔法,以一种暧昧的叙事,将自己也塑造成了受害者。
要是于春童侥幸死里逃生,反倒还要用一种英雄的口吻,对自己的亲友说起自己的不容易,讲敌人是如何凶恶,讲他只不过是奉命行……
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从而粉饰掉自己对他人的迫害。
幸好,尤明姜不打算放他一条活路。
他想博个“英雄”的美名,是吧?
尤明姜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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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
这儿是一座上下两层的高档花艇。
尤明姜坐在横梁上,翘着二郎腿儿,听着底下几个人的对话。
“萧剑僧,你自去大将军面前请罪,这本就是大将军交予你和于春童的任务,我等只是支援,即便失败了,也与我等没有关系,你不要空口白牙,一心想着将我等拉下水去!”
横梁底下的人,正是萧剑僧和鸟弓兔狗四人。惊怖大将军没有召见他们,他们也不敢惊扰大将军,只好乖乖等着。
等待,总是叫人如坐针毡。
一行人只好先在花艇上消磨下时间。
萧剑僧冷冷道:“我与那贼人胜负已定,不出五十回合,定能将其拿下!”
“要不是几位擅自下场,拖累了战局,那贼人怎麽可能溜走?于春童又怎麽会被那贼人捉去?”
“究竟谁是谁非,谁忠谁奸,只待你等与我去大将军面前评评理就是了!”
他可没忘记,那日在街上相遇,这几个人是怎麽用殷动儿拿捏他的。
既然他们不想当个人,那萧剑僧只管当他们是一群待宰的畜牲了。
眼下这些人已经无法拿捏他的软肋,萧剑僧没有了顾虑,想怎麽怼就怎麽怼。
一个字:爽!
唐小鸟一脸阴鸷道:“萧剑僧,你当咱们不知道吗?你擅自将家眷转移出危城,忤逆大将军的命令,你以为大将军还会宽恕你吗?”
这话他本不该说的。
萧剑僧的境地虽然如履薄冰,但武功和地位都高于他们,收拾他们还是绰绰有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