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随母姓,也不随父姓……
“傅红雪”这个名字,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为复仇而生的代号,而不只是什麽家族血脉的延续。
尤明姜怔在了原地。
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呢?
他心里,究竟是什麽滋味?
望着傅红雪的背影,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闷头走了好一段路,傅红雪才突然惊觉,少了一道脚步声。
人呢?
他扭过头,看见风灯昏黄的光晕里,她眼睛睁得溜圆,黑瞳仁里盛着对他的歉意,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心底某处莫名软了一下,他不自然地别开眼,闷声吐出句:“愣着做什麽?”
尤明姜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混在风里,转眼就消散了。
她提着风灯晃了晃,右手虚握成拳,抵住心口,轻笑道:“来了来了!”
说着,她一溜儿小跑,追上去,暖黄的光晕从风灯里流淌而出,给两人都笼上了层朦胧的温柔。
夜风把两人的光影,吹得摇摇晃晃的,没一会儿,又融进了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
。
万马堂。
庭院里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尤明姜和傅红雪站在沙坡上,面前是堵高高的青灰院墙,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盖的,处处透着万马堂的威风。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尤明姜压低声音说道,扫视四周。
傅红雪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嗯,没有鸡犬之声。”
确实,这偌大的万马堂,听不见一声鸡鸣犬吠,死寂得让人心慌。
夜风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马粪的酸腐丶新铡草料的青腥丶桐油的涩味混在一起。
是马厩里的味道……
俩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
尤明姜从地上抓了把沙砾,轻轻一蹬地,轻巧地窜起来,右手一撑,就翻上了墙头,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
傅红雪擡头看了她一眼,右腿一弯,猛地使劲儿,整个人“嗖”地飞上去,快到墙头时,伸手撑了一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尤明姜旁边。
“身手挺利落啊。”尤明姜挑着眉毛,小声说,“就是动静有点大。”
傅红雪没接话,眼睛盯着院子里。
刚才那一下发力,他的瘸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尤明姜扬手甩出一把沙砾,“噗噗噗”几声闷响,红灯笼一盏接一盏,应声而灭。
俩人这才趁机溜进了院子里。
“待会儿别冒失……”傅红雪压着嗓子说。
“放心吧!真要打起来,我给你打配合,总比你单打独斗强。”
尤明姜一扬下巴:“走,咱去一趟马厩,给马喂点儿巴豆,等万马堂的四条腿儿们软得站不起来,就叫马空群插翅也难飞。”
净出一些鬼点子。
傅红雪嘴角微微一扬,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故意冷着脸:“嗯。”
·
马厩外。
浓烈的血腥味儿,猛地灌进了鼻腔里。
傅红雪只看了一眼,就踉跄着弯腰干呕。
胆汁翻涌到嗓子眼,他死死掐着掌心,额头青筋暴起,却怎麽也压不住这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只能弓着背,一下接一下地剧烈呕吐。
太恶心了。
他满脑子都是报仇,可偏偏一闻到血味就犯恶心。老天爷真是爱开玩笑,非要让他铁了心复仇,又用这副不争气的身子拖他後腿。
傅红雪狠狠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他憎恶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体,更恨自己这副忍不住干呕的狼狈样子,被她看见。
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