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在刘盼蝶身边的那个穿着紫衣服丶烫着一头卷发,身材略胖的女人抽了纸巾替她擦眼泪:“警察同志,你为什麽要往人伤口上撒盐呢?”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盼蝶本来就命苦,头一个男人每天只知道喝大酒,喝了大酒就出去赌,欠了一屁股的债,债主全催着盼蝶问她要钱。她没日没夜拼死干活儿,赚来的钱一分都没进自己口袋不说,那畜生看她能赚钱还债,又跑去赌,盼蝶没办法,这才带着孩子逃出来,到了咱七峰这儿……”
“庆姐,你别说了……”刘盼蝶哭着打断她。
“我就要说。”那被叫做庆姐的女人拉住她的手,“不然我看警察同志可是连带着你和君君也要一起怀疑了!”
奚苇连把笔往笔记本上一放:“我们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盼蝶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另外一个女人也忍不住帮着一道说话,“她当初在七峰市认识了老赵,是老赵到处找人托关系说好话帮着还清的钱,还打了离婚官司的,老赵对盼蝶还是有恩的,咱不是这种反咬一口的人!”
庆姐两手一挥,明显有些红了脸:“盼蝶你自己说,是不是?”
刘盼蝶垂着脑袋,还在擦眼泪:“是……”
“那您的手机里为什麽没有女儿的微信和电话联系方式?”林惊澜追问。
“是他不许!”刘盼蝶的情绪似乎有些崩溃,几乎是哭喊着叫出来的,“我承认,老赵一直想和我生一个我们俩的孩子,可是……可是我们没有那麽多钱啊……之前为了给那个畜生还债,还打了官司,我们本来就又背上了一身债,孩子又要读书,哪里还有钱再生一个……”女人哭泣着诉苦,眼泪砸在长桌上,声声都体现着她这些年来的艰辛,“我说不生,他就不高兴,君君读大学之後更是直接把我和君君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断了,就是为了逼着我和他生孩子……我不愿意,我也生不出来了啊……”
“我想君君,想得不得了……”母亲思念孩子,痛哭流涕,在座的每个人都被刘盼蝶的哭声感染,那几个牌友更是纷纷抽了纸巾,擦起了眼泪。
“是啊,盼蝶每次都只敢和我们几个姐妹说一说哭一哭。”庆姐擡手抹着眼泪,“她虽然骂过老赵怨过老赵,但是说到底,是老赵救了她们母女俩,一日夫妻百日恩,怎麽可能这麽没良心……”
“就是就是!”另外几个姐妹也跟着一起附和道,“盼蝶现在无依无靠的,如果不是我们几个姐妹在,都不知道她要怎麽活下去才好了!”
……
奚苇连手里拿着录音笔,愁眉苦脸:“这下怎麽办啊哥……她们那一群现如今战斗力最强的大妈,围着我们两个那样哭那样闹,什麽都查不出来,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林惊澜抿着唇不说话,显然心情不佳。
他早上去之前以为那只不过是几个泼辣点的大妈,没成想她们这麽能言会道,不管谁站在她们面前,只要她们想,那方的都得变成圆的,黑的都能被说成白的。
“吃闭门羹了?”刑侦支队办公室门口,蒋遇夏抱着手臂“恭候”他们的“佳音”。
林惊澜伸手推开他,侧身进了办公室,奚苇连也跟着一道走了过去,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蒋遇夏。
“怎麽样,那个联系徐庆春的电话号码,有查到什麽吗?”林惊澜直奔高薇。
“什麽都没有。”高薇叹口气,又抱着她新点的一杯奶茶粥嘬了起来,“我和蒋副队刚把那电话号码的持有人放回去上班。他就是个老大哥,平时家里上班两点一线的,除了爱和兄弟们喝点小酒撸点小串儿之外都没什麽其他爱好了,他什麽都不知道。”
“赵概的关系网就比较复杂了。”蒋遇夏接话,“这个人年轻时候干过不少活计,脸皮又厚,和谁都能搭上几句话,不太方便查。如果要把有关赵概体内检测出来的违禁药品的事儿和双十案高方宝体内的违禁药品都查个底朝天,那这个案子拖的时间就太久了。”
林惊澜转过身,火气有点大:“那这案子要怎麽定性?!”
“自杀。”蒋遇夏抿了抿唇,似乎自己都有些无法坚信自己的这一说法。
“赵概家里到底是什麽情况我们都还没查清楚,你就已经觉得高方宝是自杀了?”林惊澜好像渡河人,他低着头,铁了心要在这条布满了尖锐沙石的溪流里走到底,“谁告诉你他就是自杀了?谁又允许你这样决定了?”
“我允许的。”陆振霜不知何时走进刑侦支队办公室。老局长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从警四十多年,身上的气势和威压都是办公室里这群“新兵蛋子”没法比的,这麽多年,敢和陆局明面上对着刚的,也就只有林惊澜一个人。
林惊澜盯着陆振霜看了片刻,那人肩上的肩章画着麦穗边和两颗星,银色的金属此刻正泛着冷硬的光。林惊澜又看向蒋遇夏,对着他冷笑一声:“你搬出陆局来也没用。”他手指朝下,指着整个办公室的地,“这里是七峰市市局刑侦支队,这个案子归刑侦管,我不点头,我不同意用‘自杀’来定性,别说是你陆局,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那你查出什麽来了吗?”蒋遇夏刚想开口,便听得身边那人开口,声如洪钟,“你有什麽线索,有什麽证据吗?你什麽都拿不出来,你有什麽资格在这里拖着?”
“你刚才也说了,这里是七峰市市局刑侦支队。”陆振霜掷地有声,不紧不慢,“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你们手头就只有这一个案子了吗?你这辈子就和双十案的这个高方宝和赵概死磕到底了吗?”
“对!我就要死磕到底!如果连还死者一个真相我都做不到,那我还要这身衣服干什麽!”林惊澜的嗓门儿和陆振霜有得一拼,“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一天,这个案子就别想这麽草草了结。”
从林惊澜进市局以来,陆振霜被他气了不是一次两次,他伸手指着林惊澜,也即将维持不住面上的沉稳:“我告诉你,小兔崽子,这里有资格写结案报告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滚回家呆着了!罚你思过一周,写好检讨,下周交给我!”
林惊澜气得脸红脖子粗,嘴巴也跟着一道倔强地抿起:“好。”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案子到这里就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