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遇夏看着身边人默默收拾着这一切,沉吟了片刻:“或许他认为他的死能给家人换来好一点的生活吧。”
林惊澜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提着档案袋朝着蒋遇夏看了过去:“我师父当时也是这麽说的。”
他低下头,将最後一份结案报告装进牛皮纸袋里:“可惜世事无常,命运不会按照一个人理想的方向走过去,反而让金力伟也走上了一条歧途。”
“厂子在他心里的执念太深了。”蒋遇夏站起身来,从林惊澜手中接过那只已经重新封好的牛皮纸袋,放进对应日期的档案箱里,“说起来,既然他可以从自己家拍到对岸工业区的老旧厂房,而且还拍了那麽多张照片,为什麽还要去偷宁老展品上的那一张呢?”
“以前的一个厂子就是一个小社会,一座厂子的占地面积很大。”林惊澜穿过长廊走到窗边,虽然窗外只是市局内部一条最为平常的道路,但他好像能看见静静伫立在护城河边的那座厂子,“护城河西面那些楼房其实都是一个厂子的。城市转型之後,虽然很大一部工业生産都搬到了郊区,但是这个厂子因为环境保护原因种种问题并没有被拆除。”
林惊澜呼出一口气:“金力伟家的方位不算好,楼层也不高,从他家望出去只能看见厂子里高的那些楼房。宁老那张照片里的那栋楼是厂子里的办公楼,楼层低矮,很难拍到。再加上这栋楼是当年他父亲工作的地方,以他的执念,看见之後想要偷偷拿回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能在今天被叫回市局加班的所有人在照片堆里泡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找出了那张被单独裁剪出来的丢失照片。
小柳找到这栋迷你办公楼的时候,它被夹在老式花面相册里,静静地躺在金旭留下的那张老照片旁。
照片已经找到,且没有遭到任何破损,衆人松了一口气,将照片放好,准备等明天一早再通知宁老。
奚苇连躺在办公椅上揉着酸疼的眼睛:“所以我们一大群人就为了这样一个小案子忙活了一整天……”
“现在忙完了。”蒋遇夏端着水杯站在副队长办公室门口,“你还不赶快回家歇着?”
“不歇不歇,我今天还有事情没做完呢!”奚苇连一骨碌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擡头去看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朝着右边一歪,不偏不倚地指向数字“4”,“啊……”奚苇连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脑袋,“哪里还是今天,这不已经都是明天了吗……”
他重新靠进办公椅里,将椅背上搭着的外套抓来往身上草草一盖,“还回什麽家呀,刚回家还没躺下就又要出门上班了,还不如在办公室睡一会儿来的实惠……”
奚苇连没心没肺,刚躺下五秒,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就从他的方向传了过来。
蒋遇夏和正嚼着口香糖关电脑的高薇对视了一眼。
那边又传来砸吧嘴的声音。
“想他的铁锅炖呢吧。”高薇抽了纸巾吐掉已经如同橡皮筋一样的口香糖,从抽屉里拿出眼罩,“蒋副队,没什麽事的话我也先休息了。”
她刚戴上眼罩准备睡觉,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季兰竹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走了进来。
见高薇已经躺下,他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哎哎哎,先别睡啊,我给你们带了宵夜过来。”
这边高薇摆摆手,懒懒道:“不吃了,谢谢季警官。”
那边奚苇连睡得正香,八头牛都拉不起来,闻到香味也只是又砸吧了一下嘴,偏过头换了个姿势接着梦。
办公室里除了这俩人就只剩下蒋遇夏和林惊澜,季兰竹有些尴尬地和站在一边的蒋遇夏对视一眼,提起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蒋队,你吃吗?”
蒋遇夏喝完杯底的最後一口水,侧过身子来示意季兰竹往副队长办公室里进:“就先谢谢季警官了,进来一起吃吧。”
三人围坐在沙发边,季兰竹将打包袋子放在茶几上,一只一只地把里面的盒子取出来打开。
皮蛋拌豆腐,东北大拉皮,最大的那只盒子一打开,露出满满一盒子的铁锅炖大鹅。
林惊澜撩起袖子,先尝了一口大拉皮:“什麽夜宵,这麽硬的菜?”
“可惜了,”蒋遇夏靠在林惊澜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接过林惊澜刚才掰开用过的一次性筷子,从大拉皮上夹了点黄瓜胡萝卜丝送进嘴里,“奚苇连同志念叨了一整天的铁锅炖大鹅在这个时候被我们吃上了。”
“那叫他过来一起吃。”季兰竹打开最後一只外卖盒,里面躺着四只玉米烙饼,“这麽多,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林惊澜替蒋遇夏夹了一只鹅腿,绕开奚苇连的话题:“你怎麽想到凌晨吃这个的?还点这麽多?”
“这不刚才陪着你们一起找照片找到这麽晚都没吃饭,正好我哥最近也在忙,就想着和他一起吃个夜宵,从他那里好好搜刮一番嘛。”季兰竹掰开一次性筷子,对着垃圾桶磨了磨,夹了铁锅炖里的豆皮呼噜噜吃了起来,“接过鹅都炖好了他接了个电话,告诉我不吃了,付了钱就走了。”
豆皮炖的入味,季兰竹正饿得不行,赶紧又给自己夹了一大块鹅肉:“我再怎麽饿一个人也吃不完,又想到你们还在市局挨饿,就赶紧打包提回来了。”
铁锅炖确实好吃,鹅肉炖的入味,不软不烂有嚼劲,林惊澜啃了个鹅翅:“你哥最近在忙什麽?怎麽大过年的凌晨四点还要工作?”
“就是那个……”季兰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小柳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见这麽多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