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过小失?不必深究?
王肃守捏着这张薄薄的信纸,仰天大笑,次日便病倒了。再心有抱负又如何?那些被层层盘剥的民脂民膏,那些无处申冤的世道不公,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
等小山讲完後,宋策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看来,他一直等待的机会,此刻终于来了。
次日一早,宋策便以为啓州无家孩童捐赠粮食衣物为由,再次见到了王肃守。
王肃守相较于前些日子诗会的意气风发,此时两鬓竟生出了丝丝霜白。原本挺直的脊背弯成一张绷紧的弓,独馀满心的苦涩与愤恨在眼底翻涌着。
宋策足足在县衙呆了一整日,待他被王肃守亲自送出县衙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
当夜,王肃守的房内的烛火燃了一夜。他将宋策带来的东西放在书桌上,手指反复在上面摩挲着,微弱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父亲,那宋策与您都说了些什麽?”王鹤川在房门外踌躇良久,忍不住推门进去,却见父亲将桌上的东西迅速用一张山水画遮掩住,对着他淡淡一笑,“没什麽。”
王鹤川望着父亲释然的笑,喉头像是被一团棉絮紧紧堵住。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追问,只是轻声道:“父亲,天色已晚,您……早些休息吧!”
“好,鹤川,为父知晓了,你回去吧。”
自这日後,啓州城的百姓们忽然发现,城中许多空着的铺子外头,不知何时全都挂上了宋氏的招牌。柳佟白三家自然也注意到了近来啓州城内的暗流涌动,其中柳老爷是最着急的。
“佟兄,白兄,咱们啓州不是何时蹦出来个宋氏铺子,我派人前去探查过,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生平仅见,那铺中所售云纸平滑又细腻,我敢说,连当今圣上也绝没用过如此洁白柔韧的云纸!”
白老爷闻言皱了皱眉,不确定道:“柳兄,你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咱们三家同气连枝,我何必诓骗于你?你若不信,自可派下人前去探查一番!”柳老爷怒道。
一旁的佟老爷沉重t地点了点头,目光阴沉道:“柳兄所言确是真的,不光是云纸,还有什麽香皂丶玻璃丶转轮排字架等,我亦是见所未见。”
柳老爷咬了咬牙,继续道:“宋家铺子里这些稀奇物件,那些愚民们都排着队去抢购,可咱们的货呢?都压在库房里等着发霉了!”
“佟兄可知,背後之人是谁?”白老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声问道。
佟老爷略一摇头,“我只知晓,背後若没有咱们这位县令大人的支持,这宋氏铺子能在这麽短的时日内在我啓州如雨後春笋般冒出来吗?”
“看来,王县令是要立志与我等斗到底了。”柳老爷道。
“柳兄莫急,今日我便给刺史大人传书,他自会出手,保住你我的生意。”佟老爷抚了抚美髯,得意道。
“好,好,那一切就全仰仗佟兄了。”柳白二人齐声恭维道。
佟老爷动作很快,不出三日,州城刺史府直接派人在啓州城门贴出告示,说宋氏铺子所産出的香皂得刺史大人看中,派人采买後欲送往京中。不料刺史大人唤人试验之时,有好几名下人不约而同地出了满身红疹子,不出半日便开始溃烂流脓。刺史大人怒极,疑心这香皂中暗藏不明毒-药,即日起他将查封宋氏所有在售店铺,待查清事实原委之後,再行开市。
王肃守见此情景当即冷笑一声,直接派下属将那张贴告示之人扔出了城。
柳佟白三家得到此消息的时候已是傍晚,正厅之中,听着下人哆哆嗦嗦的汇报,佟老爷当即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
他们三人原以为靠着刺史大人施压,查封这宋氏铺子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谁能想到县令王肃守竟敢公然抗命,连刺史大人的面子都不给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这王肃守是疯魔了不成?连刺史大人的人也敢招惹?”白老爷倒抽一口气,喃喃道。
柳老爷亦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应和道:“是啊!难道他王肃守日後不想升迁了吗?”
佟老爷冷笑一声,直直看向二人,“既然王肃守敢跟刺史大人叫板,那咱们就给他再添一把火!”
“这……我们要如何做?”白老爷问道。
“明日,咱们就派人扮成城中百姓,去县衙门前哭闹,就说咱们啓州县的青天大老爷不管百姓死活,为了自身政绩,一心护着那害人的黑心奸商!那些愚民只要经人略一煽动,自会站在咱们这边集体抵制宋氏铺子。”
白老爷闻言捋着胡须点点头,柳老爷也跟着一笑,眼里闪过算计的光。
然而,不等柳佟白三家有所动作,王肃守直接派了县衙内所有的精壮衙役,将三家在啓州城内所有的铺子尽数查封了。
自古以来,穷不与富斗,商不与官争都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商人哪怕再富,也需依附当地父母官过活。哪怕王肃守遭上官申斥,被刺史不喜,他也依旧是这啓州城内说一不二的话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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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猜猜车和王大人要干嘛呢[三花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