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宠妾灭妻的秀才(十八)将纯爱进行到……
宋策闻言轻轻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到堂前,缓缓开口道:“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啓州济河泛滥成灾,当时殿下奉皇命来我啓州发仓赈粮?”
萧云湛眉头微皱,轻声道:“自然记得。”
“那当时朝中拨下的赈灾银,到了啓州所剩几何?”宋策问道。
萧云湛默然良久,才咬牙道:“十不存一。”
“殿下赈济完受灾百姓後回到京中,是如何与天子奏报的?”宋策再问。
萧云湛:“……”
宋策叹了口气,直直看向萧云湛的双眼,轻声道:“殿下是否想与我说,当年一切实乃身不由己?”
萧云湛一怔,喉间像被一块棉花死死哽住。三年前那场洪水,他亦印象深刻。当年赈灾回京後,他第一时间便往大皇子萧云其宫中递去了“消息”。在从萧云其手中拿到足够多的好处之後,他便在奏报里隐去了赈灾银的真相,只说了“万民深感圣恩,久久伏跪不起。”这等粉饰太平的谄媚之语。
宋策目光望向院中的老树,缓缓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平民百姓在君眼中所为何?不过蝼蚁罢了。”
萧云湛闻言霍然起身,语气冰冷道:“宋先生,这便是你们私自修缮城墙,拒交税银,打造兵器的理由?”
宋策一笑,朗声道:“非也,在我与王大人看来,有些东西远比利益更重要,那便是你们眼中不值一提的百姓。为官者,当思为民服务。啓州城抑或是天下百姓皆受苦已久,我与王大人不过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萧云湛看着宋策从容不迫的模样,袖中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皮肉。
“巧言令色!尔等自诩以民为先,那t将我大魏置于何地?将天子置于何地?”萧云湛冷笑道。
宋策淡淡一笑,目光里带着萧云湛看不懂的神色,轻声道:“殿下自小难道没学过圣人之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心里自有杆秤,人心向背,一看便知。”
“先生慎言!大魏法度容不得你们践踏!私自修筑城墙,拒不交税,私铸兵器,桩桩件件都是谋逆大罪!”萧云湛猛地一拍桌案,怒声道。
“有何不可?”宋策反问道。
“什麽?”萧云湛猛地擡起头,不可置信道。
“便是谋逆,有何不可?”宋策笑道。
宋策话音刚落,厅内空气瞬间凝固。连云和张若冲同时握住剑柄,准备随时动手。一旁的萧云湛却死死盯着宋策那张平静的脸,尤自不解道:“尔……尔乃我大魏子民,为何要口出狂言?欲行谋逆之事?”
“殿下。”宋策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家常:“你怕了吗?”
“怕?”萧云湛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咬牙道:“本殿下为何要怕?”
“因为你怕啓州城内的生活大白于天下;怕大魏百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父母官;怕他们看见啓州孩童能饱腹读书,而自己的孩子却在邻州街头挨饿受冻;怕他们发现这里城墙坚固,粮仓漫溢,文昌武盛,百姓安居乐业;怕那些被你们压榨丶欺骗的平民一朝觉醒奋起反抗;更怕失去手中的权势,从此再无法肆意妄为,再不能享荣华富贵。”宋策温声道。
“荒谬……”
宋策走到院中,望着衙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笑问道:“殿下,这几日你们暗访啓州,可曾见过哪个百姓说我们的不是?”
萧云湛一怔,继而握紧双手,没有说话。
“殿下。”宋策的声音轻轻自院中传来,“当年你在奏折上写万民深感圣恩之时,可曾想过那些挨饿濒死的百姓,心里到底在想什麽?”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向了萧云湛的心中。在他年幼时,萧家还未得国,父亲为他们衆兄弟请的夫子曾与他们说:“得民心者得天下”。那时他还天真的问夫子,怎样才算得民心?
彼时夫子拈着白须,声音温和却字字千钧:“孩子,你记住,良田万顷,日食三升。大厦千间,夜眠八尺。百姓所求,不过三餐温饱,夜有安眠矣。能做到这些,便能得民心。”
现在想来,民心,恐怕早就写在啓州城的大街小巷中了。
“啓州的百姓,当真如此安居乐业?”萧云湛喃喃问到。
宋策缓步走到他身边,从容道:“我啓州时至今日,城中百姓已从八万人口增至二十万人口。他们中的人有附近州城迁过来的,亦有逃难至此的。殿下,你可知他们为何愿意留在我啓州?因为在这里,无论男女,他们皆能吃饱饭,能睡好觉,能让孩子读书识字,能靠自己自力更生。”
萧云湛擡眸,语气已不复先前的强硬,低声问道:“就算啓州城内百姓过得安稳,可尔等私自铸兵拒税之事一旦传开,其他州府纷纷效仿,天下必将大乱!这难道是先生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殿下以为,你口中的天下大乱会因我啓州而起?”宋策转过身,目光如炬道:“三年前济河沿岸共六州,唯有啓州百姓如今能安居乐业。别州那些被饿死的百姓,那些卖儿卖女的父母,他们的冤魂可曾让朝廷生出过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方才殿下说,大魏法度不容我等践踏,可法度若不能护佑百姓,那法度存世的意义何在?”
萧云湛微垂着头,沉默不语。
看自家主子如此丧气,连云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先生,您偏居啓州小小一城,当真要与整个大魏为敌吗?若他日兵陈城下,先生该当如何?我等看来,啓州城并不缺那一笔税银,不若足数交出,让啓州城不至招天子猜忌,也让殿下对上有个交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