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飞身往快两岁的小男孩掠去。
而她则起身眺望山谷的入口——
似乎是有马蹄的声响,而且越来越近。
虹霓她们应该不至于这麽没用吧,轻易就让人入得谷来?
而且还不止一个——有……至少七八个人。
直到那些人近到足以看清眉眼後,她轻轻松下一口气,不是什麽南蛮人,而是她那位温雅的俊相公。
手肘搁在栏杆横木上,两手托腮,微笑着迎接那位脸色看上去不怎麽好的秦王殿下……
只见他跳下马,扔掉缰绳,眉角严肃紧绷,双目直盯着她不放,喝,原来他也有这种表情,头一次见呢。
重重的脚步踏在竹楼的地板上,踩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不要把你窝囊气撒到我头上。”她双手撑腮,淡淡提醒一句已经来到眼前的丈夫。
“原来你还知道做了错事?”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隐忍,还有急切後的喘息待定,真是丰富。
“如果你想栽赃,我也无话可说。”瞅着他,她轻道:“我可什麽都没做。”他那几个族人倾家荡産是因为他们贪心不足,她只不过替天行道,把他们的钱分给缺钱用的人而已,至于他那位红颜知己,她也只不过让别人知道她的意图,既然她那麽想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她给她一个机会,前提是她敢的话——秦家向来是一夫一妻,她想篡位就得先把她这正牌夫人干掉,不过情势可能对她很不利,因为她是逐北王的闺女,想废她得废不小的力气。
“栽赃?你太小看自己了,这世上能栽赃你的人怕还没生出来。”他轻笑着,不过那笑容看起来更像要杀人——她喜欢他这麽“真实”的笑,这男人的本质其实坏的要命,表面上却善良的像个没脾气的书生。
“那相公你在气些什麽?难道是因为那些人在你面前对我歌功颂德,让你高兴到跑来找我不成?”撑起身,倚到栏杆上,顺便从栏杆外揪一株蒿草缠在手指上玩耍。
“看来——得教教你什麽是诚实了。”
“教?我记得那是我爹娘的事,怎麽?相公当腻了,打算当人爹爹了?”
“我要提醒你,任何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
“那相公你的底线肯定很底,瞧,你到现在都没把我休回燕州看风雪。”
“休妻?对于把我惹怒的人,我有更狠的办法。”
她瞥他一眼,轻笑,“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成亲三年多,他都没跟她发过脾气,不知他这麽温雅的人发脾气是什麽样的。
他的眉梢微竖,“择日不如撞日。”一把拉起她的手,将她拽进竹楼,狠狠关上门。
就在关上门的同时屋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命令:“把世子带远一点。”是秦恒的声音,看样子他们夫妻有很多话要谈。
看着他踢门的脚,她凉道:“我得先提醒你,如果你打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好过。”她是有点担心的,因为这人周身都散着怒气,尤其彼此靠近时。
“我没打过家人。”他粗重的喘息——在门外有外人时,他控制的相当好,关上门他再也控制不住。
“我什麽时候成了你的家人?”她不想示弱,反正今天是非要吵架不可了。干脆把这几年的委屈全吵出来,省得放在肚里生虫子。
“你是我妻子。”
“是嘛,我还以为我是你遗失多年的亲生女儿呢。”
这丫头说话太放肆,“不许乱说!”
“或者是妹妹?”她没有乱说,说得都是事实。
“我什麽时候当你是女儿或者妹妹了?”虽然今天赶来的目的不是跟这丫头吵架,但他也忍到了极限,这丫头自生完儿子就像变了个人,不愿理他,不愿跟他说话,甚至夫妻俩还要分床睡,他晓得自己对她来说老了些,无趣了些,所以他容忍她的一切刁蛮,可这次她实在做得太过火,竟然敢带着儿子离家出走,还到这麽危险的地方!他不需要她做到与他举案齐眉,但至少,她不要太折腾,他再也经不起她的小孩子脾气了,以为他想养个女儿吗?他也是普通人,一支荆棘与一朵解语花,正常人当然会选择後者。
“你让一堆人陪我玩,供我差使,给我搜罗来一堆没用的东西,甚至还像哄孩子似的拍我的头,这不是父兄才做的事?你不跟我说心里话,只会让我乖乖呆在家里,却跟别个女人谈心诉苦,琴瑟相合,请问这是你们秦家的家规还是西峦的风俗?”
“……”他无话可说,因为是第一次听她这麽说。
“我只不过是顺从你的愿望,既然你打算兄妹相称,我就遂了你的愿,大哥,敢问那位红颜知己可否合您的心意,若不妥,我再给您找新的,环肥燕瘦,您喜欢哪一种?”
他的眼角有些抖,可见气得不轻。
她不禁往後挪了半步,省得被怒气波及而内伤。
“你为什麽不跟我讲?!”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讲?大哥您太看得起小妹了,我哪有那本事去打扰您的正事?作为岭南之主,您日理万机,回到家还得给那些亲爱的族人丶亲戚排忧解难,小妹的心事蚂蚁般大小,哪能上您的法眼,我还要请您恕罪呢,我早该在三年前洞房花烛之後自动消失才对,省得碍您的事。”骂人嘛,干吗要带脏字呢,不带脏字也可以说得很好吖,瞧她现在多解气。
“……”他无言以对,因为他确实一直把她当小女孩来看待,习惯照顾她,容忍她,并打算再等几年与她沟通,至少要等她长大一点,“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跑到这麽危险的地方来!你知不知道山外就是南蛮人?”
“当然知道,就因为知道才会过来。”最危险的地方常常最安全,她敢打赌,依他对她的看法,肯定会先派人往燕州的路上去找,以为她是那种一不如意就要哭回家找爹娘的傻丫头。
“你是当娘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再任性!”既然她让他正视她大人的身份,就要先做好一个大人。
“我任性?我若任性就会先把你那红颜知己给除去再走。”
“她不是什麽知己,是长嫂。”
“挂羊头卖狗肉,天下间的叔嫂若都如你们俩,那天下间的哥哥岂不都要绿云罩顶?”
“不要乱说!”这丫头是误会什麽了。
“乱说?!我也要有机会乱说,你不要我的衣服,却偏要她做得,我做得就那麽不招人待见吗?你这家夥……”就因为衣服的事才把她惹怒的,辛辛苦苦做好的东西,他不穿不说,却还穿个外人做得,他真行啊。
“什麽衣服?”他越听越糊涂。
“你还问我?去问你的嫂夫人吧!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一想到这件事她就难过,忍不住想法脾气——她有一半爹爹的脾气呢,没发是因为担心发了脾气後会忍不住把那个什麽嫂夫人给暗杀掉,那结局可就不好看了。
急着想把他推出去,因为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实在气到她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