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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沈家会派人来监视,沈绒没送姜临煜去寺庙门口,在後院那里便停了下来,二人又亲昵一阵後才放开对方的手。
待回到禅房,沈绒又想伸手去拿团扇时,才注意到姜临煜方才随手放在桌案上的佩剑。
“怎麽丢三落四的。”
沈绒拿起沉重的佩剑,提着裙摆快步朝着寺庙门口走,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山路上只留有错乱的马蹄声。
沈绒刚要转身,想要辛苦楚云下山一趟时,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地上的痕迹。
她觉得奇怪,擡头朝着马蹄奔去的那个方向看。
下山的路,似乎不是去那边吧?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馀晖将山路上一人一马的身影拉长。
走了一刻钟,姜临煜停下脚步,不远处浮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屋舍俨然,还能听到几声犬吠。
他转身将马拴在一边的枯树上,大步朝着村内而去。
正巧,山上砍柴的柴夫在此时回来,与他一道而行。
看到这张邪肆俊美又十分陌生的脸,柴夫上去便要搭话,“公子可是迷路了?”
姜临煜眼神撇了他一眼,似乎是认出了他是谁,“没有,被琐事讨扰,出来走走罢了。”
柴夫脚步踉跄,黑黢黢的脸上露着友善的笑,“看公子也是富贵人家,竟也会有忧心之事,我这还当是麻绳专挑细处断,上天只会捉弄我们这些穷人呢。”
姜临煜没接话,二人一道走到村口,柴夫背着柴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村口,几个小孩子正拍着手唱着童谣,其中有一个模样最出挑的他认识,许久不见,好像又长高了许多。
看了一会儿,姜临煜转身,下意识避开道路上随时会迎面碰上的人,拐进一条巷子内。
砖砌的房屋角落里生出了青苔,姜临煜靠在墙边,手指轻轻打开了窗子的一个角,动作轻而柔,生怕发出的嘎吱声会惊扰到里面的人。
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厨房内忙碌着,女人模样与方才村口的小女孩很像,正拿着一只小小的陶瓷碗往里盛粥。
男人叹了口气,“现在的山上的猎物越来越难打了,粮食一石那麽贵,真怕哪一日没米下锅,吃不起饭了。”
女人温柔的笑着安慰:“没事,改日我再多绣些香囊拿去卖,咱们少吃一些无事,只是嫣儿还小,可得多吃一些。”
姜临煜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当初追随姜树和的那些人,现在几乎都与各地区上的地主勾结在一起。
乡绅地主们年年给穷人们放贷,一年比一年收的钱多,如此下去,怕是这些没米下锅的穷人真的要走到卖儿卖女的那一步了。
可此事要改哪有这麽容易,光是姜树和那一步便过不去,他是这群人扶持起来的皇帝,现在正想方设法的想要除掉自己,根本不敢得罪这些人,又哪里在意百姓们过得如何?
大凉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堪一击了。
时至今日,改变这一切的办法,唯有换个皇帝。
姜临煜再次忘记看,那个孩子已经回来了,一家三口坐在凳子上吃糠咽菜,看上去却是一副幸福美满的景象。
这…便是你抛弃荣华富贵也要得到的安稳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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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姜临煜赶在宫门落钥前出了宫。太後坐在铜镜前,由着侍女卸了钗发,手指轻揉太阳xue。
“太後。”芝兰将名贵的发簪小心收紧妆匣,不解道:“定北王此意,是借您的,让沈家二小姐在大婚之日名正言顺的身披凤冠霞帔出嫁?”
“是啊。”太後看着铜镜中容颜渐老的自己,无奈地笑笑,“自太祖皇帝登基那一日始,文贤皇後便准许天下女子在大婚之日都可着凤冠霞帔。谁人都知道,文贤皇後最是善妒,又爱博好名声,无人将此事当真,没想到过去这麽多年,竟又被他给想了起来。他啊,不过是想让哀家同皇帝先通通气,免得来日看到沈绒风光大嫁之时会怒火中烧。”
“依定北王的性子,即便是没有您,他想做的事,也不会因为陛下而改变吧?”芝兰玩笑道。
太後拿着打湿的帕子净脸,眼中闪过精光,“煜儿的性子,便注定了与皇帝无法共存。”
剩下的话,太後没有明说,芝兰的心里却清楚了。无论将来天下局势如何变换,定北王与皇帝之间,都必有一战。
并且,看太後如今的立场,谁输谁赢已经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