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凛冽都寒光闪了眼,姜树和眼前的一切开始变清晰,沈绒美的带了攻击性的一张脸慢慢在他眼前显形。
“你…你是…定北王妃。”姜树和艰难的擡手指她,另一只手指节发白,紧紧地攥着被子想要挣扎起身。
沈绒手起刀落,利索的将剑没入他粗糙的手背,让他顿时卸了力,在听到震碎耳膜的呼痛声时眼皮都未眨一下。
“不必急着站起来等死。”盯着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沈绒眉眼间厌恶更甚,“你偷取姜临煜的皇位,设计杀害靖北王之时会不会想到有今日,会如同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姜树和口吐鲜血,脸色苍白,疼痛无情的刺入他四通八达的神经,连说句话都极其费力:“你…你敢杀朕!朕是皇帝!你这是弑君,你会遭到报应的!”
“弑君?”沈绒蹲下身子,染着大红色寇丹的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轻啓朱唇,嗓音像是淬了毒:“我要杀的,就是君。”
姜树和瞪大了双眼,眼珠混浊,盖在被褥下的双腿用力的蹬着起皱的床单,脸色发紫。
殿内烛火灭了三两根,殿门紧闭,显得越发昏暗无光。
沈绒脸上挂着不屑又傲慢的笑,琥珀色的瞳孔中裹着赤裸裸的杀意,擡着下巴看着皇帝如此狼狈的垂死挣扎,不由得在心底发问:害的姜临煜失兄失友的时候,回想到今日的自己吗?
姜树和不知他在想什麽,连日以来的病痛折磨的他浑身乏力,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半晌,沈绒在他即将窒息而亡的下一刻送来了手,站起身来,冷冰冰的瞧着他剧烈咳嗽,大口呼吸。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骄傲自大,当真以为坐在皇位上的是你,征服天下的便是你了吗?”沈绒提着手中的剑从他的脖颈处轻轻划过,“t为君,你贪图享乐,鱼肉百姓。为兄,你不仁不义,为保皇位不择手段。为父,你丝毫不顾血脉亲情,什麽儿子女儿,稍有风吹草动你便要斩草除根,连事实真相都不在意。外族入侵,你作为父亲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如何抵御,而是选择哪位公主去和亲最有利于你。你说,你配为天子吗?”
“你…”姜树和连反驳她的力气都没有,颤抖的擡手指向她,又无力的垂到床榻上,喘着粗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时候差不多了。”沈绒後退一步,双手握剑,美到带有攻击力的脸上笑得香甜,瞳孔微眯,倒映着皇帝错愕惊恐地脸,“不知下了地府,靖北王会不会放过你呢?”
手起刀落间,肮脏的鲜血浸湿了龙床,养心殿内最後一盏烛火被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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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准的身手本就不及姜临煜的十分之一,如今又受了重伤,哪怕姜临煜此刻赤手空拳跟他打,他也招架不住。
三两下後,他重重地跪在地上,体力不支。表面未受重伤,实则只有他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已被姜临煜不留痕迹的内功扰了个支离破碎。
姜临煜嫌弃的擦掉自己袖口属于另一人的血迹,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姜准变成权力的傀儡是为什麽。
因为他年少被抛弃,无论在大周还是大凉都受尽屈辱,唯一一个对他好的,是身处异国尊贵万分的乐清公主。所以他想要皇位,只有皇後之位才配得上养尊处优的公主。
可他用错了方法,他千不该利用自己对沈绒的感情把自己当做他统一天下的一把刀,万不该过河拆桥,为了让萧婉坐上凤位而毒杀沈绒。
但这世上谁不是可怜的,谁不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姜准疼痛难忍,呜咽的趴在地上,指尖扣破溢出了血。
“本王问你。”姜临煜蹲下身子,高瘦的身子投下一片阴影,笼罩在姜准的头上,“你是怎麽知道本王与沈绒的关系的?”
姜准的唇瓣被不断吐出的血染成诡异的红色,笑的诡异,“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为数不多的一次出府,居然将藏有你亲笔诗的锦囊掉在了地上。我那是第一次见她,本是觉得她生的极美,好心捡起,却没想到香囊内看到了和父皇龙案上那封书信中一模一样的字,姜临煜…阿煜…後来我调查了她,发现她也在西洲待过很长一段日子,我便决定赌一把,赌赢了,我便是万人之上的天子…这样…周王就会准许我迎娶婉儿了…”
看他死到临头还在牵挂着萧婉的样子,姜临煜纠结起来,思索是否要将萧婉和祝景私定终身的事实说于。他心爱的女子,从始至终对他都只有怜悯和施舍的善意,无半分男女之情。
处理完姜准,姜临煜扭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那年,他首次出征时便立下誓言,死在这座皇宫内的,一定不会是自己。今日,誓言应验了。
战火中,一个别样的身影款款而止,明眸皓齿,青丝随着风飘动。
她怎麽来了?
姜临煜心尖一紧,在将士们戏谑的目光中大步朝着沈绒跑去。
十指相握的瞬间,二人眼眶都因激动而泛了红,语气急切的告诉彼此:“他死了。”
他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