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顺哭泣时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眶红了,默默流泪,他在为了岳飞而流泪。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廿九。。。。。。”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念出这个日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一日的风雪,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临安的冬天很少下那麽大的雪,可偏偏在那一天,寒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将整座城池裹得一片惨白。他趁着夜色潜入大理寺,背起岳飞的遗体时,将军的铁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冰冷刺骨,却又仿佛残留着最後一丝温度。
他记得自己跪在雪地里,用冻僵的手指一点一点刨开冻土,将岳飞的遗体掩埋。他记得他埋葬岳将军时甚至什麽东西都没有留下。
而现在,这张纸上轻描淡写地写着——
“二十年後平反。”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岳将军的冤屈才得以洗刷
为什麽洗清冤屈要用那麽久的时间?
为什麽好人不能长命?
为什麽圣上会被奸臣所蒙蔽?
这个小小的衙役头一次在心里发出了一个疑问,人人都说皇帝是天生的圣人,他掌控着天下,拥有着一切,可是为什麽他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
明明…明明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啊。
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岳飞的冤屈,临安的茶楼酒肆至今不敢用"秦"字作招牌,田间地头的老农至今仍在家中供奉岳爷爷的牌位——可偏偏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个人,却听
不见这些声音。
秦桧的跪像在岳飞死後三百多年才铸成,可是那个时候岳将军的魂灵还能看得见吗?
隗顺眼泪滴落,胡乱把纸张塞进怀里,便转身离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想他想要正义来的早一点,至少如果岳将军的魂灵还在,可以亲眼看到那一天,他不是聪明人没有办法,可是这松阳县内有不少的聪明人,总会有办法的。
只要去做,就一定会有办法。
郑和和姜戈目送着隗顺的离去,郑和不由得感慨:“若是这世道多一些这样的人就好了。”
明事理知是非。
郑和只以为自己说的话是臆想,毕竟对于饭都吃不饱的百姓来说,明事理和知是非都需要读书,读书明理。
读书是需要花钱的,农耕家庭怎麽有那麽多钱来供养学子呢?
现在大家饭都吃不饱,谈什麽读书明理呢?
实在是为难百姓了。
姜戈站在一旁,目光深远:“这世道从来如此,忠义之士蒙冤,奸佞小人得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总有人记得。”
总有人记得公道二字。
二人也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匆匆赶去上工。
如今这松阳县的早上热闹多了,早上的晨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将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
青石板路上还沾着夜露,踩上去微微发凉。姜戈放慢脚步,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湿润触感。她记得初到松阳县时,这些石板路缝隙间长满杂草路面上还有垃圾,如今却被百姓们打扫得一尘不染。道路两旁的树枝,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转过街角。
早市的喧闹声便扑面而来。姜戈站在巷口,望着眼前渐渐苏醒的市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还记得她刚上任时,松阳县的早市不过三五个摊贩,卖些粗粮野菜,百姓们面黄肌瘦,连讨价还价的力气都没有。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象——
“新鲜出炉的芝麻烧饼哟!”
“刚摘的荠菜,嫩得能掐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