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细细问?着每样物事的名称,指尖轻抚过种子饱满的外壳。杜甫耐心解释着,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那片新绿的土豆地——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尝到自?己种出的新作物了。
暮色渐浓,草堂内灯火温馨。一家人围坐在榆木桌旁,当中摆着满满一陶盆米饭——那是用现代稻种産出的白米蒸成,粒粒饱满晶莹,散着诱人的香气,远比唐代常吃的粟饭更加洁白软糯。
杨氏为每人盛了满满一碗。宗文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大口,米粒松软弹牙,不由睁大了眼睛:“这饭好香!比往日吃的更甜更糯!”宗武忙着夹起一片腊肉盖在饭上,油脂瞬间渗入雪白的米粒中。
杜甫望着眼前这番景象,眼中泛起?温柔。他细细咀嚼着这异常软糯的米饭,不禁感?叹:“这般好米,若是天下百姓皆能享用,该有多好。”说?着又给两个孩子各添了一勺饭。
杨氏含笑看着爷仨,轻声道:“竈上还蒸着呢,管够。”烛光跃动在她眼底,将这一桌简单的饭菜照得格外温暖。
这时,门外。
叩门声突兀地响起?,像是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杜甫神色一凛,迅速将散落在地的物件拢进包袱,动作又?快又?轻。在这不太平的年月,傍晚的敲门声总叫人心生警惕。
他朝杨氏使了个眼色,妻子立即会意,将孩子们揽到身後,悄无?声息地退到屋角阴影处。杜甫则从竈台边摸出那把在商城买的的菜刀——刀身泛着冷光,是他前些时日特意买的,既利切菜,也能防身。此刻握在手中,沉甸甸的称手。
“何?人?”
他压低声音问?道,将门拉开一道细缝。
暮色流淌进来,映出来人风尘仆仆的身影。四目相对的刹那,杜甫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那声带着笑意的呼唤清晰传来:
“子美!”
门外站着的,竟是李白。他的青衫沾着旅途的尘土,发髻有些散乱,眼底带着倦色,却依然不减那份谪仙般的风姿。这一路山高水长,他餐风饮露,踏过无?数险阻,只为来到老友的门前。
杜甫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猛地拉开门扉,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太白兄!真是你??”
杜甫怔在原地,喉头滚动了几下,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白兄!当真是你??”他急忙将李白让进屋内,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几乎握不住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才注意到李白身後还立着个年轻男子,身着青色短褐,风尘满面却身姿挺拔如松。那人上前一步,朝杜甫夫妇含笑行礼,举手投足间透着江湖儿?女的爽利。
见杜甫这般反应,李白抚须笑道:“正是。宗璟乃是我妻弟,这次特地一路护送我来寻子美。”说?着拍了拍宗璟的肩膀,“这一路多亏了他。蜀道艰险,他不仅识得捷径,遇有险处总是先行探路,倒让我这把老骨头少受了不少颠簸。”
李白踏进屋内,虽风尘仆仆却眉目疏朗。他解下腰间佩剑倚在门边,剑鞘上的云纹在昏暗中若隐若现:“才得赦免,便踏上蜀道。这一路行来,竟觉得连山月都在为我引路,每至险处,总有一轮明月照彻前路。”
杨氏见状,悄悄带着孩子们去?准备茶饭,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重?逢。
杜甫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在二人之间流转,将墙壁上投下的影子拉得悠长。他仔细端详故人,见李白虽面带倦色,眼角已爬满细纹,但?那双眼睛却重?现了往日的神采,恍若盛星。
“听说?赦书抵达夜郎时,你?正在醉中题诗?”杜甫边问?边为李白斟上一盏粗茶,茶汤清冽,映出两人不再年轻的容颜。
李白朗声大笑,笑声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确是如此。当时醉中恍惚,还道是明月入梦来报喜,醒来时赦书已至。”他接过茶盏,目光忽然落在墙角那包未藏好的种子上,“子美如今也学着稼穑之事了?”
杜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温和如春土:“乱世之中,唯有土地最是诚实。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倒比官海沉浮来得实在。”
李白闻言静默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似有云涛翻涌。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只酒囊,鹿皮囊身上还沾着远行的风霜:“虽是从简,却是我特意沽来的佳酿。今日当与子美一醉方?休,不负这明月。”
窗外月色渐明,清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粗茶淡饭也镀上一层银边。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这草堂之夜格外宁静。
酒过三巡,李白颊上已染酡红。他忽然按住杜甫正要斟酒的手,目光灼灼如电:“子美,你?说?可以?见到太宗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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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其他人各回各家的喜悦,魏忠贤买了东西,没有回到大明,他正在干一件大事。
县里人都知道,这巷底住着一位神秘的绣娘。听说?曾是宫里的女官,十指翻飞间能绣出腾云的龙纹。那年京中大乱,她带着一手绝活隐姓埋名,竟在这小县城里扎下了根。灾荒年间,别人啃树皮吃观音土,她却凭着替富户绣嫁衣的手艺,不但?顿顿能吃上白米,甚至还攒钱买下了这座小院。
如今她已是满头霜雪,手指却依然纤长灵活。只是近年来极少动针线,县里人说?便是金山银山堆在眼前,也难叫她再拈起?那根金针。
魏忠贤的锦匣里装的却不是金银。他轻轻叩响那扇斑驳的木门,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幽光。他要请这绣娘绣一件龙袍。
五爪为龙,四爪为蟒,他要的是绝对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