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或者绝望,就在门后。
沈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地撞在玻璃门上,出沉闷的响声。温热的鲜血顺着门框缓缓流下,在冰冷的玻璃上蜿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他艰难地抬起沾满雨水和血污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叩响了那扇门——带着死亡的气息,也带着求生的本能。
门内,温暖的灯光下。
林晚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用毛巾裹着。她正坐在书桌前,对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紧锁。屏幕上是一个名为“夜莺的呢喃”的博客后台草稿箱,一篇未完成的文章标题赫然在目——《学术净土下的蛆虫:论职称评聘中的系统性造假》。文字犀利如刀,直指她所在学校乃至更广泛教育体系内的沉疴。
门板突然传来的沉重撞击声和紧随其后的敲门声(或者说撞击声),让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时间点(已过晚上十一点),谁会来敲顶楼的门?而且声音如此怪异?
警惕瞬间取代了疲惫。她迅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的动作轻巧而迅,没有出一点多余的声响。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也没有出声询问。她小心翼翼地侧身,透过门旁一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向外窥视。
雨夜的露台上光线昏暗,但门廊灯的光晕勉强勾勒出门外那个身影的轮廓——一个高大的男人,浑身湿透,深色外套的肩膀处颜色明显更深,像是被什么浸透了。他低垂着头,一只手死死按着肩膀,身体倚靠在门框上,微微颤抖。借着微弱的光,林晚清晰地看到了顺着门框流下的、那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的、粘稠的暗红色!
是血!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入室抢劫?杀人犯?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她下意识地想尖叫,想立刻报警。
但下一秒,教师特有的观察力和长久以来因“不合群”而锻炼出的异常冷静挥了作用。她没有尖叫。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男人的脸——尽管被雨水和阴影覆盖,但那张脸意外地年轻,甚至可以说英俊,只是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紧抿的嘴唇透出极度的痛苦和一种…死寂般的疲惫?他的眼神,在抬头的瞬间撞上了林晚从缝隙里窥探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凶残的戾气,只有濒死的挣扎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荒凉,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重伤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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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她心头一震的是,她注意到男人另一只没有按着伤口的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而他胸前的外套口袋边缘,露出一个硬皮笔记本的一角。那个笔记本的样式……和她自己最常用的那个,竟有几分相似?而且,他似乎很在意它,即使在如此重伤濒死的状态下。
就在林晚这电光火石般的观察与思考间,门外的沈砚似乎也透过门缝看到了她。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地挤出几个字:“…帮…帮帮我…求…求你…”随即,身体一软,似乎要彻底滑倒。
林晚的心跳如擂鼓。恐惧依然存在,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一种近乎职业病的、对“异常”和“谜团”的探究本能,以及一种对那眼神中流露出的绝望与疲惫产生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触动——压倒性地涌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定。她没有开门,而是迅后退两步,声音刻意带上一种强装的镇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是谁?怎么受的伤?”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屋内,寻找可用的东西。她的目光锁定了书桌上那支沉甸甸的黄铜镇纸,以及书架旁一个不起眼的、伪装成笔筒的战术防狼喷雾。那是她独居后朋友送的,一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被抢了…车…车祸…”门外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不堪,带着明显的痛苦。但这个理由在林晚听来,漏洞百出。旧港区附近根本没有车祸报告(她睡前会习惯性刷下本地新闻),而且什么样的“车祸”会让人肩膀出现那样的贯穿伤?还有他护着笔记本的动作…
沈砚的身体又向下滑了一点,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出沉闷的声响。他的意识在迅流逝。
林晚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猛地拉开书桌抽屉,假装翻找东西制造声响,同时快无声地移动到门边,一手悄悄握紧了藏在身后的防狼喷雾,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了那支冰冷的黄铜镇纸,尖锐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镇定感。
“我…我找找药箱…”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慌乱,麻痹着门外的人(如果他还有意识的话)。然后,她猛地拉开了门锁!
门被向内拉开一道缝隙。冰冷的夜风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入。沈砚失去支撑的身体,随着门开的力道,沉重地向前倒去。
就在他身体前倾、重心不稳的刹那!
就在他因失血和剧痛而反应迟钝的瞬间!
林晚动了!
她没有去扶他,而是如同训练过一般,身体灵巧地向侧后方一闪,避开了他倒下的方向。同时,藏在身后的手闪电般探出,防狼喷雾精准地对准了沈砚因痛苦而微微睁开的眼睛!
“嗤——!”
大量高强度的刺激性喷雾近距离喷出!
“呃啊——!”沈砚猝不及防,双眼瞬间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视野一片模糊!剧烈的呛咳让他几乎窒息,本就虚弱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板上,出一声闷响。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捂眼睛,却牵动了肩上的枪伤,剧痛让他蜷缩起来,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林晚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握着镇纸的手心全是冷汗。但她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后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镇纸的尖角直指地上痛苦翻滚的男人,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字一句地砸在弥漫着血腥味和辣椒水气味的空气里:
“不许动!也别想再编什么车祸的鬼话!我知道你受了枪伤!现在,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到底是什么人?第二,”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胸前那个被血染红了一角的硬皮笔记本,“那个笔记本,是怎么回事?!”
冰冷的黄铜棱角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与她镜片后那双燃烧着警惕、恐惧,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形成一种奇异的对峙。温暖的客厅里,死亡的气息与求生的意志,谎言与真相,在这一刻轰然碰撞。而那个沾血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两人之间,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决定命运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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