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这具锈蚀的铁棺。
唯一的光源,那条狭窄的门缝外,最后一丝天光也终于被夜幕吞噬,只剩下远处码头零星灯火投来的、模糊不清的微芒,勉强勾勒出集装箱内部扭曲狰狞的轮廓。
寒冷如同无孔不入的幽灵,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与铁皮上凝聚的水汽一起,带来刺骨的冰凉。林晚裹紧那件破旧的外套,依旧控制不住地瑟瑟抖,牙齿格格作响。怀里的阿阮更是蜷缩成小小一团,像只受惊的小兽,连哭泣都变得微弱。
而最让她心如刀绞的,是身边地板上那个彻底失去意识的男人。
沈砚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间隔长得令人窒息。林晚必须每隔一会儿就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触碰到那一点几乎感觉不到的、滚烫的气流,才能勉强确认他还活着。
他的身体烫得像一块燃烧的炭,却又散出一种冰冷的死气。伤口处不再大量渗血,或许是因为已经无血可流,但那反而更加可怕。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能想象出那一定是如同灰烬般的死白。
恐惧和绝望像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林晚的喉咙。她感觉自己正被活埋在这具冰冷的铁棺材里,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同伴生命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
“沈砚……沈砚……”她徒劳地、一遍遍地低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哭腔,“你醒醒……别睡……求求你……”
回应她的,只有他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和集装箱外呼啸而过的、如同鬼哭般的风声。
阿阮似乎也被这绝望的气氛感染,出小猫一样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冷……林姐姐……阿阮好冷……哥哥怎么了……”
林晚紧紧抱住她,用自己冰冷的体温去温暖她,声音哽咽:“哥哥累了……在睡觉……阿阮乖,不怕……姐姐在……”
这些话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她该怎么办?出去求救?外面可能布满了警察和“夜枭”的眼线,通缉令上的照片清晰可见,她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留在这里?沈砚可能根本撑不到天亮!
巨大的无助感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她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终于再也忍不住,在死寂的集装箱里低低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她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坚硬的触感。
是那枚铜钱钥匙。
她一直死死地攥着它,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这枚失而复得的钥匙,是老烟斗留下的唯一线索,是沈砚拼死也要护住、郑重交托给她的“旧物”。
它到底代表着什么?仅仅是一把钥匙吗?还是通往生路的某种信物?
沈砚昏迷前那句“去找城东‘忘尘阁’的周师傅”再次在她脑中回响。
忘尘阁……周师傅……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骤然点亮了她几乎死寂的心湖!
也许……也许她不需要带着沈砚和阿阮冒险去那个未知的“蛇口”!也许……城内就有生机!那个“忘尘阁”的周师傅,既然是沈砚信任的、最后的退路,或许能帮他们!至少……能救沈砚的命!
这个想法让她瞬间激动起来,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虑压了下去。
怎么联系?怎么去?沈砚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寸步难行!而且,那个周师傅,真的可靠吗?在“乌鸦归巢”、全面清洗的背景下,任何一个旧日的联络点都可能变成陷阱!
希望和恐惧在她心中疯狂交战。
她再次看向地上气息奄奄的沈砚。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不能再犹豫了!任何一点微小的可能,都必须尝试!
可是……怎么尝试?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老烟斗给的纸币上。或许……可以冒险出去找个公共电话?或者……想办法雇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去送信?
风险都极大!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沈砚的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出一串极其模糊破碎的音节。
林晚立刻扑过去,将耳朵凑近他干裂的嘴唇。
“……周……师傅……”
他在昏迷中,竟然再次念出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