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声响起,房间再度死寂。
夏月姿蹲在地上捡起摔下矿泉水瓶,脚边一滩水,被子和床单也有溅上去的水渍。
瓶身被捏的嘎吱响,垂下去的眼睫遮住了女人眼底的情绪,她伸手慢慢挪到自己左胸口的位置。
那个位置,沉甸甸的,像是被什麽东西压住了。
……………
全锦赛结束後,夏月姿直接回了北京,原主的外公外婆那边有于倩帮忙,她只用顺着于倩的话往里圆就行。
杨依雁要准备期末考试,杨母就把她的训练缩减到晚上两小时,夏月姿倒是难得闲了下来。
她找出杨依雁全锦的小分表和比赛视频,对着後续安排做了一张计划表,笔尖在软度那一块停了下来。
之前给杨依雁开腿开背,夏月姿就见识到了她的软度。让其他人哭得嗷嗷叫的开腿度数,到了她这里,在脚下再加一块瑜伽砖都能面不改色。
很多人觉得一个人的软度是後天练出来的,但夏月姿一直都认为软度和跳跃一样,是绝无仅有的天赋。
正常来说,花滑运动员的力量与软度很难兼得。因为发育会增强骨骼密度和肌肉力量,柔韧性自然就下去了,同时韧带的力量也会增加。
力量型的路子并不适合杨依雁,即使肌肉增长,她还是更习惯用转速带动身体完成跳跃,那就只能在巧劲上下功夫,比如盘腿。
杨依雁的盘腿算不上好,她习惯把腿搭在脚踝或小腿上。
标准的盘腿姿势是两只脚能在腾空状态下挨在一起,双腿缩短间距,利用髋关节的带动将身体完全收紧。
在高远足够时,有些选手会选择将身体放松,利用举手姿态加强滞空感获得更多的goe加分,然而更多时候,还是盘腿导致的周数不足。
夏月姿思前想後,还是觉得先磨技术更好一些,下一场比赛大概在明年九月,有大半年的时间让杨依雁用好的技术去追求更高的难度。
寒假备考期间,杨依雁被抓着在陆地上练习盘腿,每当夏月姿觉得可以了的时候,到冰上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望着又一次在冰上大盘腿的徒弟,夏月姿叹了口气。杨依雁的核心丶软度丶下肢力量都没有问题,排除这些,就只剩下肌肉记忆和害怕了。
杨依雁考完期末被杨母送来训练,她看到旁边放着的吊杆,还以为今天终于不用练习盘腿了,兴冲冲地跑过来。
“教练,我们今天练什麽?”
夏月姿睨了她一眼:“你说呢?”
杨依雁小脸立马垮下来了,看向吊杆的眼神也带了些嫌弃,嘟囔道:“都跳出三周了,说明我收紧也不算差吧。”
夏月姿听到这话嘴角一抽,没忍住怼道:“你能出三周是因为转速,後面到了发育关,就你那快到膝盖的盘腿,三周都得丢完。”
杨依雁抿着唇,偏过头不说话了,任由夏月姿给她带好护具。
除了杨依雁,冰上还有其他选手,两人找了个角落进行训练。
“按自己擅长的跳跃来,注意收紧就行。”夏月姿双手握竿,冲她说道。
3S的待机时间比以往要长,起跳的时候,夏月姿迅速拉紧,看着杨依雁将这个跳跃跳空。
她挑眉望着双手撑膝,面露难色的小姑娘,问道:“怕了?”
花滑运动员在上冰的时候也会有恐惧感,尤其是跳三周四周的时候,那种时速跟跳楼没什麽区别。
就好比人助跑一段,擡高手臂扔了一个东西出去,可花滑运动员不一样,扔出去後还要考虑能不能安全落冰,心里恐惧感会让他们下意识地保护自己。
这也是为什麽会说陆地上得做到百分之一百二十,冰上才能达到百分之百。
“我刚开始上冰的时候,连2A都想往回兜,更别说改技术了,”夏月姿拿出了当初李潭哄她的话术,开始给小朋友做心理建设,“想往上爬,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的。”
夏月姿指着前面一个抛跳摔倒的女伴,说:“你看,双人女伴要面对的高度和恐惧比你还多,但是她们依然坚定,你说过你要成为比姜舒雨更厉害的运动员,那你必然有比她更痛苦的经历。”
她揽住杨依雁的肩膀,轻声勉励:“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杨依雁缓缓点头,站起来吐出一口气,重新蓄力滑行。
她看着眼前的冰场,听教练的声音从後面传来:“跳起来後让脚去找脚,脚先并拢再收紧身体,不要依赖转速,控制不了身体就用举手加强滞空。”
李潭和王灿站在冰场门口,盯着杨依雁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态落下3S,要不是夏月姿拉住了吊杆,杨依雁落冰的时候就摔了。
“王教练,你怎麽看?”
“温哥华冬奥会後,滑联擡了高级跳跃的分数,很明显是往技术难度的方向走,要是现在还不开始练难度,後面恐怕……”
王灿後面的话没说完,李潭也清楚他想说什麽。
青年组大奖赛分站赛开赛以来,华国女单除了张梦倚,还没有人上过台子,更别说进总决赛了。
在张梦倚受伤的情况下,今年的世青赛女单两个名额,分配的都是东三省的运动员,连青年组大奖赛分站赛,北京队也只分到了两个名额。
北京队女单面临断档危机,而其他省队在逐渐崛起。
今年的全锦让李潭看到了希望。他想到了夏月姿跟他说的话,或许,这个孩子可能真的被他们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