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世做好了准备,哪能这麽容易放手。
楚风流忽的收声,过了半晌,强行转开话题,“回去不急,我还需要准备一下。毕竟你如今算是和他一夥儿的,你就这麽大咧咧回去,其他人看见难保心里没……”
“这世?哪世?你是说他知道?”摇金却没漏了楚风流的话,她将两世串联起来又回想着孟极一开始入魔界的模样,瞬间面色蜡白,“我就说,我就说……”
她就说哪有人孤身来魔界,却一来就缴械投降的。
摇金手指尖狠狠扣住塌沿,当场呕出一滩血来,吓得楚风流连忙奔来。
“真是好谋算,好手段,好心机。”
他若是带着两世记忆而来,就该知道她看重的不过是父亲的生死,他明明什麽都知,却不愿父亲好好活着,也偏偏撕开了两辈子她都不知道的事。
让她恶心,让她害怕。
这一刻,摇金唇齿生寒,全身都在发凉,一阵一阵的冷意将她裹挟。
那股寒意一阵阵的,仿佛永无止息。
摇金心气都被抽空了,最後死死的闭上眼,话也是被挤出来一样铿锵带血,“拿笔来……”
一纸和离,一气呵成,最後笔被折断了,狠狠的摔在地上。
笔墨像水珠一样被四溅飞落,发出“啪哒”几声重响。
楚风流在一旁看的恨不得拍手叫好,心道这般对他也算对的起自己曾掉秃了头发,可转念一想又怕现在带走摇金,那人会直接找上他,于是和摇金约定後日傍晚在山脚下碰面。
之所以要後日,是楚风流还要回老窝布置一番,这下没了对手,他可得展现出自己温情又不失贴心的一面。
而在这短暂的时间,摇金也只是淡着张脸,全然不看不听。
当然,这也只是字面意思上的。
从解决了魔王,摆平了魔界这个心腹大患後,整个仙门都陷入了深深的欢乐之中。孟极的处罚已过,对外也没有透露过。八大派的人连番上门恭贺,即使是孟极并未被许下实质性的功名也被拉着视作主角一样的夸赞。
欢乐声,恭贺声,仙鸟的奏贺起舞便没停过。
这些声音就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扎进了摇金的心窝。
摇金听着,想着,手心死死攥起。
一晃眼,终于到了约定的那日。
金乌落下,空中晚霞垂落的馀晖与夜幕升起的星星几近相连。
今晚宴席过後,孟极终于迎来了一段时间休息,这是他特意争取来的时间,接下来的日日夜夜他都将和夫人一起,再也无人打扰。
想到这,孟极步履生风,难得失了稳重,添了一丝少年气。
他依旧穿着仙门精心为他准备好的衣服,白袍长衫,玉冠束发,衣襟口绣着竹海暗纹,和前世的掌门服是有一点相似的,夫人以往是最爱看的。
所以他特意没换,待走到水榭,却又忽的停下,抿着唇,对着湖面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眼。
他蹲下身,伸手捧起一汪清水,湖面便被垂落的衣袍掀起一池涟漪,里面的两尾胖头鱼被这动静吸引,探着头亲昵的碰了碰少年修长的指尖。
那指尖冰凉,骤然触碰便一下子熏上了宴席上漫出的酒意,两尾胖头鱼便醉了,交着尾醉汪汪的沉到了水底。
孟极哑然失笑,唇角弯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
他不在看胖头鱼,而是缓慢又细致的注视起自己的眉眼。从鼻梁到颌间,再到扣的严严实实的衣领,一寸寸皆不放过。
蓦地,他停住洗手的动作,敛眉思索一瞬,慢慢将手擡起将衣领微微拉开了些,再确保喉结和锁骨都恰到好处的暴露在空气里时,这才无声的笑开。
水实在是一道最忠实的反射面,水面倒映的少年眉眼间蕴着的春色毫不掩盖的显露。
後少年这才慢悠悠的起身。
他行至门前,含蓄的扣响了摇金的门。
“摇金,我有话想对你说。”
话音落下,屋内没有一点声音。
窗户下的纸纱忽明忽暗,里面的蜡烛摇曳晃出一朵朵橘黄色的小花。光是看着起风姿摇曳便能想到夫人是如何气闷的躲在床榻上。
夫人生气也是如此可怜可爱,那一定是一幅很温馨的画卷。
“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我今夜来是想对你坦白的。”
夫人一定会很不解吧?
她一定会一边生气,一边又竖起耳朵听着。
当然,再解释清楚之前,夫人也绝对不会开口说话。夫人倨傲,一但气狠了是不会轻易原谅人的。
孟极背靠着屋门失笑,可他怕惹恼了人,又不敢轻易的笑出声,顿了很久,才说:“夫人不知道吧,我与夫人已经做了两辈子的夫妻了。”
虽然真正做夫妻的时日不多,但二人确实是亲密无间。
孟极面上浮出一抹红痕,玉白的脸上格外明显,“夫人我不是故意瞒你,实在是那魔王可恼,他利用你与他血脉相连的血统暗地里迷惑了你的心智。他死了,夫人都必须得为寻找其复活之法而奔波,他实非好人。”
“我既与夫人结为夫妻,便得为夫人考虑。夫人真实的喜怒想法方是我的想法,我得为我们将来打算,我不希望未来我与夫人有了孩儿,夫人还困在魔王编织的诡境中。”
“至于母亲,她这一世已被我妥善安置,她如今还有不少年头可活,未来的命数也与我无关,我欠她的也已经还清。”